第六百四十章 善緣和惡緣
鋪子開業,就跟國家初立一般,正值多事之秋。
宋玉枝注意到之後,少不得放緩腳步,定睛瞧去——
一瞧之後,宋玉枝臉上多了幾分笑模樣,調轉方向,走上前問道:“芙蓉娘子這是在作甚?
晨間娘子參與了我家的開業儀式,卻沒有過去用飯,可是覺得哪裡不合你心意?
”
那被喚作“芙蓉娘子”的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晨間同一衆漢子相争不下,額間點着花钿的女子。
芙蓉娘子被宋玉枝這麼一問,驚訝的跟什麼似的,愕然道:“侯夫人,您認得我?
”
宋玉枝抿了抿唇,解釋道:“在外行商,除了得知道行情之外,也得知道左鄰右舍的情況。
娘子家的‘芙蓉記’的胭脂水粉,又是出了名的好用。
尤其是那鵝蛋粉,聽說是娘子自個兒調配的,香味獨特,隻此一家……我哪兒能不知道呢?
”
聽宋玉枝連自家招牌的鵝蛋粉都知道,那芙蓉娘子越發受寵若驚,連忙道:“侯夫人謬贊了,我那點雕蟲小技,上不得台面。
當年要不是老侯爺和老夫人恰好過來巡視鋪子,見我可憐,幫我說了句公道話。
怕是我這鋪子的主家,還不肯把鋪子賃給我這獨身一人的女子呢,更别提開設這‘芙蓉記’了。
難得您賞臉不嫌棄,我回頭包幾盒新制的,給您送過去,就當是給您家酒樓的開業賀禮了!
”
晨間酒樓前舞獅那會兒熱鬧極了,人山人海,沸反盈天。
但宋玉枝還是注意到了,芙蓉娘子跟幾個男子相争不下的情形。
她當時分不出心力去處理,也不大方便在剛開業的時候,貿然插手看客之間的矛盾,便隻讓人在旁邊多看顧一二,免得芙蓉娘子真的被那幾個漢子給欺負了去。
那時,宋玉枝還覺得挺奇怪。
這芙蓉娘子跟自家非親非故,怎麼會在自家酒樓剛開業的時候,就完全站到了自家這邊,一直在為自家說話——她看着快人快語,看着又不像是那種一門心思要攀附權貴的人!
原來是自家素未謀面的公爹和婆母,早年為自家結下的一樁善緣。
宋玉枝素來喜歡對性情爽快的女子,眼下得知芙蓉娘子連昔年一樁小事都記在心裡,是個知恩圖報之輩,對她的感觀便又好了幾分。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
既是鄰居,我也就不同娘子客氣了,娘子什麼時候得空,什麼時候再把鵝蛋粉送去就是。
反正我日常不怎麼敷粉,不等着急用。
隻是來而不往非禮也,娘子既然送了禮,我肯定得給娘子回禮。
如今瞧着娘子鋪子裡無甚客人,不妨跟我過去用餐飯?
”
芙蓉娘子驚奇道:“侯夫人您這樣的身份,日常居然不敷粉?
也是,您這樣天生麗質的,便是不施粉黛,那也是出水芙蓉。
”
說着話,她又上前兩步,盯着宋玉枝的臉一陣猛瞧,“這樣,我根據您的膚質,改改方子,晚幾天制了新的給您送去。
不是我誇嘴,我這制粉的手藝可是家傳的,從我外祖母時,她就專給大戶人家的太太、小姐調配水粉。
我一定給您做最好的!
”
宋玉枝日常對胭脂水粉的态度,屬于是可有可無,但對方如此盛情,她也不好表現的興緻缺缺,便順着話茬道:“難怪娘子來京城還不到十年,就把鋪子經營的那麼好,原來是家學淵源。
那我可真得見識一番了。
”
芙蓉娘子褪去略顯驚恐的态度,同樣笑道:“侯夫人也太擡舉我了,我的本事哪裡能讓您談‘見識’兩個字?
倒是您的手藝,您的巧思,今日實在是讓我大開眼界!
我剛看您在人前炒制鍋底,需要接觸油煙。
用了我的鵝蛋粉,保管您往後一直像現在這樣美。
”
兩人說着話,不覺就拉近了距離。
宋玉枝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芙蓉娘子跟自已過去。
芙蓉娘子這才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少了幾分,又多了幾分惶恐,後退幾步推拒道:“今日我差點給您家惹麻煩,您沒跟我一般見識,我已經是受寵若驚,實在是沒那個臉去您家用飯。
”
說着,她對着宋玉枝福了福身,歉然道:“早知道點破您家酒樓的背景,會在開業典禮上,給您家招來那麼些非議,我就不多那幾句嘴了。
”
宋玉枝這才明白過來,芙蓉娘子沒進珍馐百味樓用飯,卻又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原來是因為這樣的想法!
宋玉枝伸手虛扶了芙蓉娘子一把,并不叫她行禮緻歉,隻道:“娘子怎麼那樣想?
你一開始說那些,也是好心想為我家招攬生意。
而且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家确實酒樓确實是依托于武安侯府的産業,哪裡就怕人點破呢?
”
頓了頓,宋玉枝意有所指道:“再者,今日那便是你不開那口,那青年連同那隐在人群中的同夥,也會找機會點破的。
”
芙蓉娘子恍然道:“您的意思是,那人是受人指使,有備而來?
到底何人那般存心不良,在大喜的日子特地跟您家過不去?
我這些年讨營生,多少積攢了一些人脈,回頭我就幫您好好查查!
一定把那主使之人給揪出來!
”
那堅持同芙蓉娘子唱反調的青年,對武安侯府,甚至宋玉枝的來曆背景都了解的十分清楚明白。
說他不是有備而來,誰相信呢?
至于幕後主使,宋玉枝不作他想,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前不久才和自家結下梁子,同時又是“君又來”幕後東家的大皇子海明!
如果說自家跟芙蓉娘子結下的是善緣,那跟海明之間,就絕對算是惡緣了。
這段惡緣牽連過大,宋玉枝不便說太多,隻道:“主使隻誰,我心裡已經大概有數。
而且我早就派人去探查了,估計很快就要見分曉了。
”
芙蓉娘子一想也是,自已消息再靈通,到底也隻是普通商賈,手段哪裡能跟勳爵人家相提并論?
她遂也不班門弄斧地說什麼,應下宋玉枝的邀請,跟着她去了隔壁用飯。
夏日裡,白日總是過得飛快。
不知不覺間,一個白日過去。
晚市的時候,宋玉枝自已動手,簡單盤了盤賬——
開業第一天,一整個白日,珍馐百味樓的營業額就達到了五十兩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