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福把這件事原原本本說給宋玉枝聽，顯然是越發不把宋玉枝當外人了。

　　 人在傾訴欲旺盛的時候，

　　 是不喜歡對方聽到後，還置身事外的。

　　 所以宋玉枝怎麼想的，也就怎麼問了出來。

　　 果然她問出來之後，福福立刻順着她的話茬，拍着大腿說可不是奇怪嘛？
！

　　 “那會兒誰能想到那趙家小姐是餓暈過去了？
都當她是得了什麼了不得的急症呢！
後頭老方丈也問了跟宋姐姐一樣的問題……”

　　 住在慈光山上的香客，若是染了别的什麼怪病急病，那跟他們慈光寺是扯不上什麼關系的。

　　 可若是慈光寺的齋飯把人吃成這樣，便是慈光寺的不是了。

　　 這要是傳揚出去，誰還會來慈光寺茹素小住呢？

　　 怕是每年夏日裡得來不易的進項，就要就此斷送了。

　　 故而見趙曉柔醒轉之後，平素不管閑事的老方丈沒有直接走開，而是仔細問起緣由。

　　 彼時屋裡除了趙家下人，便隻有霍繁星和福福在。

　　 趙曉柔面色難堪，緊緊咬着嘴唇，愣是不肯對醫治了自己的老方丈多說一個字。

　　 她才剛蘇醒，臉色甚至唇色都是發白的。

　　 誰好意思去強逼一個病人開口呢？

　　 霍繁星跟老方丈一樣，同樣也不能置身事外——事情發生在二人對賭期間，趙曉柔真要出了岔子，她也說不清。

　　 她想了想，便道：“你若是不想說也無礙，我已經讓人去請趙夫人……”

　　 霍繁星的本意是，趙曉柔若有些話不好對外人說，對着自己的親娘，總是能知無不言的。

　　 沒成想，她剛提到趙夫人，趙家下人裡頭便有人動了。

　　 那正是跟福福對調後、在霍繁星身邊伺候了幾日的趙家丫鬟。

　　 那丫鬟被吓得面無人色，直接跪在屋中，哽咽道：“都是奴婢的錯……”

　　 原來這丫鬟之前是趙曉柔屋裡的針線丫鬟。

　　 她有一樣傲人的本事，就是光憑一雙肉眼，就能估摸出對方的尺寸。

　　 趙曉柔特地讓她去霍繁星身邊，就是看中她這樣本事，讓她仔細盯着霍繁星，若發現情況，便及時回報。

　　 幾日前，霍繁星趁着那丫鬟回屋拿換洗衣裳，私下裡拿了軟尺測量腰圍。

　　 其實她身上的變化早就被那丫鬟給看出來了。

　　 拿換洗衣物不過是接口托詞，她是特特回去禀報的。

　　 得到消息後，趙曉柔哪裡能坐得住呢？

　　 當時她便和丫鬟商量了一番——福福單純，支開她一時半刻十分容易。
但福福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由着趙曉柔私下裡加以鍛煉，而毫不知情。

　　 可若是什麼都不做，再過幾日她豈不是就要輸了。

　　 來日被笑話一輩子的，說不定就是她了！

　　 那丫鬟自覺被委以重任，就幫着趙曉柔出了主意，說先前趙曉柔有陣子腸胃不适，每每飯後都會嘔吐。
那陣子她便是最纖瘦的……

　　 經過丫鬟那麼一交代，撲朔迷離的事态便變得明朗起來。

　　 眼下福福又是一拍大腿，對着宋玉枝道：“原說近來幾日，那趙家小姐每次用完飯，都得去一趟茅廁……敢情她是為了赢，把飯菜都給吐了！
”

　　 福福最後歎息道：“那丫鬟……也算是有眼力見兒吧。
跟了我們姑娘幾天，知道她心善又心軟，便把實情都相告了，沒說把屎盆子往我家姑娘身上扣。
想來趙夫人來了，我們姑娘也會幫她求情……但估摸着她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

　　 宋玉枝也跟着歎了口氣，她也沒料到事情會這般發展！

　　 這可真是印證了那句話，閻王打架，小鬼遭殃！

　　 趙曉柔自個兒為了赢，使用極端手段，不顧自己身體進行催吐。

　　 她那丫鬟為了上位，也是什麼主意都敢胡亂出。

　　 主仆倆都算是咎由自取，并不值得人同情。

　　 就是可憐了福福，到現在又把事情經過說過一遍，還小臉煞白，驚魂未定。

　　 足可見她晨間受到了多大的驚吓！

　　 宋玉枝這口氣就是為福福歎的。

　　 福福察覺到宋玉枝眼中的疼惜，立刻道：“宋姐姐怎麼用和我家姑娘一樣的眼神瞧我？
我确實是吓到啦，不過已經沒事了。
我家姑娘特地放我到姐姐這裡來了，說是讓我知會你一聲。
但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見到趙夫人，怕趙夫人還要發落我，還想讓我來好好吃一頓，換換心情……所以宋姐姐也别擔心，我吃美了就沒事啦！
”

　　 兩人在後院說了一程子話，前堂有客人吃完離開，騰出了位子。

　　 宋玉枝讓福福照常去選菜用飯，又陪了福福一程子。

　　 最後福福臨走時準備簽賬，宋玉枝連忙說不必，“這餐算我請你的。
”

　　 年前宋玉枝在清淨寺擺攤的時候，冒出個金龍幫，要跟商戶攤販收頭錢。

　　 宋玉枝就用好吃的“釣”着福福天天來，用她知州家丫鬟的身份，敲山鄭虎，免去了很多麻煩。

　　 雖然福福并不知情，但她确實幫過宋玉枝，今日又恰逢她差點遭遇飛來橫禍，宋玉枝自然就想着表一表心意。

　　 而且福福雖然貪嘴了一些，卻并不貪心。

　　 這幾次過來宋記，她的消費都是挂霍繁星的賬，卻也沒有這樣那樣的亂要、亂拿，都是按着自己的胃口選的餐食。

　　 她一餐飯也不過是小幾十文錢，對現在的宋玉枝實在不算什麼大錢。

　　 福福同宋玉枝親近，便也不同她客氣，小丫鬟笑着道了謝，說下次再給宋玉枝回禮。

　　 下午晌，福福坐着馬車回到了慈光山。

　　 彼時趙曉柔已經被趙家人接走了。

　　 經過她那麼一鬧，一衆官家貴女都沒了繼續待在慈光山的興緻。

　　 竹林雅舍裡亂糟糟的，各家下人還在在清點東西，打包行李。

　　 霍家也收到了消息，霍夫人親自過來接閨女了。

　　 福福是家生子，爹娘人緣很好，她也讨人喜歡。

　　 霍家的下人都憐惜她，便也都不要福福幫忙。

　　 福福百無聊賴，無所事事，隻能找了個地方貓着，接着回味午間宋記的吃食。

　　 回味着回味着，看着各家下人出出進進的福福突然靈機一動，知道該怎麼回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