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從根上就錯了
說了會子話,宋玉枝把老劉頭送來的那一大桶魚蝦蟹給趙大娘瞧。
“那胖嬸不是個東西,她丈夫的為人倒是還不錯。
”
趙大娘飛快地扒完了飯,也不用宋玉枝他們搭手,她就近找了個攤檔,把這桶魚蝦蟹都賣了。
略為可惜的是,這個時辰了,那魚蝦蟹裡頭鮮活的不多,又猜着這些東西多半是胖嬸家的,那攤檔便也不肯給很高的價格,一桶也就肯給四百來文錢,還不到半兩銀子。
見賣不出什麼高價,趙大娘自留了一些,其餘的湊了個四百文整數給賣了。
轉頭她拿着小半吊錢提着大木桶回到攤檔上,宋玉枝和周氏也把攤子收拾妥當。
一行人還是先買菜,而後回家。
魚蝦蟹這種東西,趙大娘當然也不會處理,就全給宋玉枝。
她出東西,宋玉枝出手藝,兩家說好湊在一起用夕食。
今日午後光忙活别人家的事兒了,回到清水巷後趙大娘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就讓周氏和宋知遠去歇着,她一個人來給宋玉枝打下手。
趙大娘留的正好還是海鲈魚、蝦和蛏子、螃蟹那些。
宋玉枝就準備還做那三道菜,另外再多蒸一道螃蟹。
說來到了靠海的豐州城這麼久,還是自家第一次吃這麼豐盛的海鮮大餐。
做給自家人吃的,宋玉枝同樣認真對待,每個步驟都精益求精。
把海鲈魚處理好之後,宋玉枝發現家裡的黃酒不多了,正準備喊弟弟幫忙跑腿。
“不用喊知遠,我去買。
”坐在竈膛前燒火的趙大娘搶着說,說完她也納悶,“枝枝你前頭燒這個清蒸魚不是不用黃酒嗎?
是後頭的菜要用?
”
宋玉枝說:“後頭的菜要用,這道菜也要用。
”
“咦?
那天那王家公子說那魚裡沒擱酒,而且我也确實沒看到你往魚裡放酒。
”
“沒直接擱,但是确實有用到。
”對着趙大娘,宋玉枝自然不藏私。
她把小刷子遞到趙大娘鼻前。
趙大娘一下子就聞到了黃酒的味道。
雖然經過清洗後,這味道很淡,但還是一下子就能聞到。
“那日我做準備工作的時候,就把這刷子泡在了黃酒裡,後頭再用這刷子蘸取化開的豬油給魚刷油,這黃酒隻在魚身上薄薄一層,被熱氣一蒸就和魚腥味一起去除了。
那位王公子沒吃出黃酒味,也沒看到我這步驟,便和旁人一樣以為我沒擱黃酒。
我也不想跟客人掰扯說他嘗錯了……”
聽完來龍去脈,趙大娘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難怪你不怕那胖嬸學你做魚的法子,也難怪她學了之後,做出來的魚那麼難吃,合着連那王公子都是錯的!
”
天色黯淡的時候,宋玉枝燒好了四道海鮮菜。
沈遇這會兒才從外頭回了來。
他日前已經找到了一份穩定的行當,就是在老黑供職的張記柴炭行。
一開始他隻是當散工,跟夥計一起進山燒炭。
才不過幾日,他那身異于常人的力氣就派上了大用場。
同樣的工錢,同樣的時間,他一個人能做兩個人、甚至三個人的活兒。
他學東西也快,怎麼選樹,怎麼選地方燒,怎麼控制土窯的火力,很快就摸了個門清。
哪個東家不喜歡這樣的夥計?
又有老黑給他引薦和背書。
張記煤炭行的東家今日已經提拔他當小管事,讓進山的那些個夥計都聽他調度,一個月給他開二兩銀子工錢。
沈遇才卸完一車木炭回來,在家洗了個澡,換了身暗色的粗布衣裳,才往宋家小院來。
那會兒宋玉枝剛好從竈房出來,都沒看到自己小院裡多了個人,直直地撞到了沈遇後背上。
沈遇人高馬大,身形都沒晃一下。
宋玉枝卻覺得跟撞到了鐵闆上似的,額頭火辣辣的。
鼻前是熟悉又陌生的雪松香,混合着一點木頭的味道,宋玉枝捂着額頭退開一步,連聲說抱歉,“廊下黑燈瞎火的,我沒看到沈大哥你來,撞疼你沒?
”
沈遇還沒說什麼,堂屋裡的趙大娘和周氏都循聲過了來。
“他皮糙肉厚的,疼啥他疼!
”趙大娘拉着宋玉枝進屋,拿着油燈看她的額頭,見宋玉枝額頭有些發紅,她更是沒好氣兒了,問沈遇說:\"你咋回事啊?
過來了不吱聲,不往屋裡進,杵在外頭幹啥?
\"
沈遇也實在冤枉。
他并不是不講規矩的人,照理說來了别人家肯定得說一聲。
但實在不巧,他剛走到廊下就聽到趙大娘和周氏在屋裡說話——
一開始趙大娘隻是說今日意外多得了小半兩銀子,自己一個人拿也不是個事兒,還是兩家一道分分。
畢竟宋知遠還幫着老劉頭看了好久攤檔呢,不然保管啥也不剩了。
小家夥也是出了力的。
周氏當然不應,隻笑道:“銀錢的事姐姐也别說和我說,和枝枝說去。
”
趙大娘也跟着笑,“我要是說的過你家枝枝,還私下跟你說個啥?
算了,你不要我就自個兒收着了。
反正以後都是給枝枝的。
”
話說到這兒,兩位長輩又開始談起結親家的事兒了。
沈遇就是這會兒過來的,這還怎麼往裡進?
便在廊下站住了腳,想着等這個話題過去了再出聲。
後頭聽到腳步聲,他知道宋玉枝過來了,隻沒想到宋玉枝沒瞧見他,直接撞到他身上。
趙大娘不知就裡,心思細膩的周氏卻猜到了一些,她适時地接口:“也怪我們枝枝莽撞。
好在隻是磕紅了額頭,也沒什麼大事。
姐姐就别說遇兒了。
”
宋玉枝也點了點頭:“對,是我想着買賣上的事兒呢,沒注意。
”
小孩子思緒跳脫,宋知遠突然開口:“沈大哥怎麼黑了這麼多?
難怪姐姐沒瞧見你。
”
這話一說,衆人再定睛細看沈遇。
他從前的膚色雖然不算多白皙,是健康的小麥色。
現下在外頭上了幾日的工,還都在山裡,燒炭的時候更是得選那種沒有遮擋的空地,可不是黑了很多麼?
也别說臉上了,連脖子耳朵後面都黑了好幾個度。
再配上他身上那個暗色衣裳,往夜色裡一站,真是要跟夜色融為一體。
也好在他容貌出衆,曬黑了也不難看,反而顯得越發沉穩硬朗。
“前兩天我都沒細看,臭小子确實黑了好多。
”趙大娘說着就笑起來,“活像個黑炭頭。
都能當那煤炭行的生招牌了,跟着那老黑改名叫二黑算了!
”
沈遇無奈地喊了一聲“娘”。
宋玉枝和周氏、宋知遠實在忍不住,齊齊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