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友人那麼一提醒，那貴客便沒有下馬而來，隻在馬上跟王泰平拱手道：“今日事不湊巧，來日再同王老闆寒暄。
”

　　 說着，兩人便打馬離開，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清晨略顯冷清的街頭。

　　 王泰平離他們不近，并未清楚聽到貴客的友人的話。

　　 見他們那般行色匆匆，王泰平隻同掌櫃奇怪嘀咕道：“這李大戶平時最貪覺，又最自持身份不過，一大早的，他不乘轎、不坐馬車，而是自個兒打馬，這是趕着去哪兒？
”

　　 掌櫃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道：“東家先進酒樓，等您坐定了，小的再仔細和您說道。
”

　　 王泰平尚在病中，站了那麼會兒，又在李大戶的馬屁股後頭吃了口塵土，确實有些乏了。

　　 他便沒再多說什麼，隻扶着掌櫃的手往“君又來”進。

　　 結果一進之後，王泰平又不淡定了——

　　 尋常的酒樓食肆可能主做午市和晚市，早市的生意都很一般，有些甚至連早市都不營業。

　　 距離百年老店隻有一步之遙的“君又來”，卻不是那般境況。

　　 開創酒樓的王老太爺當年在禦廚房裡，就是專做白案點心的。

　　 現在酒樓裡的大廚都是他老人家的徒子徒孫，一脈相承都是以白案見長。

　　 故而“君又來”的朝食雖然同樣要價不菲，生意卻是一直十分紅火，進項頗豐！

　　 往常通常是天剛亮，酒樓裡頭便開始陸續上人。

　　 到了這會兒天光大亮，大堂内的上座率通常能達到七八成。

　　 而這日，“君又來”大堂内的客人明顯少了三四成，往樓上雅間來往的夥計更是不知少了多少，可見雅間裡頭也沒有多少人！

　　 “我不過病了兩三日，酒樓怎麼就少了這樣多的客人？
！
”王泰平将掌櫃喊進後院雅間，拍着桌子發作起來。

　　 那掌櫃憋話了憋了好一會子了，此時終于按捺不住，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訴苦道：“東家剛在門口問小的，酒樓這幾日的進項如何，小的就想跟東家說了，咱酒樓這幾日午市和晚市的進項還算正常，就是早市的進項，那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當然，這也不是小的或者酒樓裡其他人懶怠不盡心，全是因為那珍馐百味樓啊！
”

　　 “珍馐百味樓在開業第二日，就請了名動天下的老醫仙出山坐陣，推出了根據季節和天氣變換的藥膳。
最開始是棗仁茯苓豬心湯，後頭是麥冬石斛益氣粥，昨日是土茯苓扁豆豬骨湯……日日都不帶重樣的，聽嘗過味道的食客說，每道滋味都好的出奇，而且藥材也炮制的十分到位，吃過後身體還真舒坦不少。
”

　　 “那便也算了，畢竟那些藥膳食方都是老醫仙把關的，而武安侯夫人的廚藝又出奇的好，食客們過去嘗嘗鮮，也未必會真的就日日過去光顧。
偏也不知道那老醫仙為何那般看中武安侯夫人，當衆宣布往後每個月都會幫侯夫人接診一位食客。
甚至連具體醫治誰，他都放權給了侯夫人，讓侯夫人一個人說了算！
”

　　 王泰平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發展！

　　 說實話，身體康健的人大抵是想象不到被病痛折磨，是多麼辛苦磨人的一件事！

　　 王泰平正當壯年，從前也是那般。

　　 可是這次他病來如山倒，請了好幾個附近有名的大夫過去瞧，都沒把他給瞧好，都說讓他少思少慮，在家安心休養，他才知道生病的辛苦，盼着能有一位好大夫救他于水火，好讓他以全盛狀态去完成海明分派下的差事，免得最終落得焦家兄弟那樣的下場！

　　 眼下，如果王泰平沒有向海明投誠，還是“君又來”真正的東家，聽到掌櫃這樣介紹珍馐百味樓的藥膳，他都要不禁心動，想去和珍馐百味樓、和老醫仙打好關系了！

　　 然而沒有如果，王泰平想到海明那陰沉沉的模樣，隻覺得越發頭疼眩暈，強忍着不适繼續道：“京中的百姓雖然比其他小地的百姓眼界開闊一些，但老醫仙此前并未來過京城。
關于他的事迹，他的醫術，大夥兒都是道聽途說，沒有親眼見證過，甚至多半不認得他本尊的模樣……你就沒想着往這方面使使勁兒？
”

　　 掌櫃欲哭無淚道：“小的是東家一手調教出來的，哪裡能想不到這層？
可是……”

　　 可是宋玉枝根本沒給他在這方面下功夫的機會！

　　 老醫仙前腳露面，後腳方家人就特地過去了。

　　 當着衆人的面，老醫仙直接給方大夫人診治了一番。

　　 哪怕是先前沒聽過老醫仙威名的百姓，見那情形，同其他人問詢起來，便也知道了。

　　 哪裡來的什麼使勁兒空間呢？

　　 總不能說武安侯府連同方家人一起唱大戲，推出了一個假的老醫仙吧？
！

　　 還是那句，雙方都不是普通人惹得起的！
掌櫃可不敢使人胡亂造謠污蔑！

　　 王泰平語塞，沉默了好半晌後，又接着問起：“那侯夫人是如何安排那名額的？
是将那名額明碼标價了，還是暗中拍賣、價高者得，亦或是将名額跟百味樓的花銷挂鈎？
”

　　 掌櫃臉上的神情更苦澀和無奈了，“侯夫人要真要那樣做就好了！
小的還能放出風去，說武安侯府做營生隻看重銀錢，不重視百姓疾苦，辱沒了武安侯府先烈的英名。
偏她沒有那麼做啊！
”

　　 這麼說着，掌櫃便把宋玉枝新鼓搗出來的搖獎模式，仔仔細細地解釋給王泰平聽。

　　 末了，掌櫃又道：“那搖獎機樣式新奇，小的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昨日百味樓那邊才擺出模具，小的怕打草驚蛇，壞了東家的計劃，便沒讓自家人過去，隻雇了幾個小乞丐過去查看。
據他們所說，那搖獎機十分新奇有趣。
其開獎結果，更是可以做到，完全不受人力控制，全憑天意，公平公正的令人發指。
”

　　 王泰平想也不想就道：“怎麼可能？
”

　　 “君又來”屹立不倒多年，也不是沒弄過抽獎籌賓的活動。

　　 每次辦這種活動，初期的效果都是十分喜人的。

　　 可每每辦到後頭，就會冒出屢抽不中的客人，懷疑抽獎的公平公正，一時說負責開獎的夥計有貓膩，一時又說“君又來”在不同的獎券上做了手腳……

　　 “君又來”掰扯不清，平白惹來一身臊，最後也隻能提前結束活動。

　　 珍馐百味樓的搖獎機怎麼可能規避那種情況？

　　 真要做到了，他家的抽獎活動豈不是可以一直進行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