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李少安得了這瓶防身噴霧之後,便想着找機會送給趙雪梅,不過恰好這段時間黃旺水在家,沒辦法去趙雪梅家中,于是隻好來到村支部。
剛到财務室門外,就聽到裡面吵吵嚷嚷的聲音,李少安心一懸,難道出什麼事情了?
假裝從門口經過,正好看到趙雪梅的面前坐了一個男人。
那男人幹筋骨瘦,看上去五十來歲,長相上說得不好聽,叫做有些賊,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股溜溜的轉動,一看就是心眼多的那種老頭。
不知道這人來曆,也沒有在村裡見過這麼一号人,李少安覺得很納悶,這是哪裡跑出來的一個老頭,而且這人還在趙雪梅的面前大呼小叫,當即對這老頭有幾分不悅。
但李少安不敢莽撞,沒有搞清楚那人身份之前,并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外不遠的地方聽了起來。
由于那老頭說話聲音很大,說些什麼剛好能聽得見。
隐隐聽那老頭的語氣,好像是趙雪梅的親爹,聽趙雪梅說過,好像是叫趙大順來着。
李少安甚是驚奇,還是頭一回見到趙雪梅她爹,不過她爹的樣貌可是一點也不怎麼樣,也不知趙雪梅怎麼會生得這麼漂亮。
由于之前已經了解過趙雪梅的身世,可能是感同身受的原因,李少安對于她父母印象并不太好。
“雪梅,爹這次是真的身體不太好了,前段時間還在醫院裡住院,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你拿錢的。
”趙大順嬉笑道,氣色看上去挺不錯,一點也不像身體不好的樣子。
“沒錢。
”趙雪梅隻從嘴裡冷冷說出兩個字。
趙大順眼珠子一轉,道:“怎麼可能沒錢呢,剛剛我不還看到你放了一疊錢進抽屜嗎?
”
“那是公家的錢!
”趙雪梅柳眉倒豎,叱道:“趙大順我警告你,這錢你一分一厘都别打主意!
”
趙大順把臉一沉,不悅道:“怎麼跟爹說話呢?
”
趙雪梅表情冷得如同冰山,從她的眼睛裡看不出有一絲對趙大順的感情,“自從我離開趙家的那天起,我就已經和趙家沒有關系了,你趙大順也不是我爹。
”
趙大順氣起來擡手就要打趙雪梅耳光,不過手擡到一半又放了下來,他可不能打他的寶貝女兒,因為這次進鐵山灣還要向她要錢來着,這一耳光打下去,錢是鐵定要不到了。
“雪梅,你别忘了,不管你嫁到哪裡,你永遠都是我趙大順的女兒,你永遠都姓趙,而我永遠是你老子!
”
趙雪梅情緒突然變得激動,“我甯願不姓趙,也不想有你這麼個爹!
”
趙大順捂着胸口,捶胸頓足道:“好好,你現在嫁到村長家裡,成了闊太太,翅膀硬了,跟我這個爹說話也有底氣了,你不認我這個爹可以,總之今天你必須給我兩百塊錢!
”
“不給,一分都沒有!
”趙雪梅少見的動怒,和趙大順争鋒相對。
趙大順氣得吹胡子瞪眼,現在女兒有錢了,打也不敢打,罵也不敢罵,真怕哪天這個女兒不認他這個老父親,那就虧大了。
“行,這錢你不給,我找姑爺要去,他老丈人生病住院,要他兩百塊錢孝敬孝敬也是應該的。
”
“那你去找他,别在這裡煩我!
”趙雪梅極度不耐煩道。
趙大順忽而得意一笑,說道:“乖女兒,咱們是父女,那是血親,這層關系你是想甩也甩不掉的,這次爹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
趙雪梅氣得不輕,拿起手邊的一個賬本,向趙大順擲去,表情痛苦地罵道:“你給我滾!
”
李少安站在門外,剛才裡面發生的一切全都聽到,他以前隻知道趙雪梅和家人關系不是太好,并沒有想到和她父親之間居然像是仇人。
世界上沒有沒緣由的愛,也沒有沒緣由的恨,趙雪梅對自己父親如此視如仇人,想必這其中的一切隻有兩位當事人才清楚。
作為不知道細節的外人,李少安不好妄加揣測什麼,但是看到趙雪梅如此傷心痛苦的模樣,他的心中也如同被狠狠地撞擊着,非常難受。
此時此刻,李少安就想進去安慰趙雪梅,他知道趙雪梅的内心一定是惶惶無助的。
來到财務室,趙雪梅低着頭,趴在辦公桌上,柔弱的肩頭還在抖動,應該是在暗自哭泣。
李少安走過去,輕輕拍了拍趙雪梅的肩,出聲道:“雪梅,别傷心了。
”
趙雪梅聽到是李少安的聲音,停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來,雖然偷偷抹去了臉上的淚痕,但是那雙眼睛卻是通紅,讓人不由地心疼。
“少安,你怎麼來了。
”趙雪梅笑得很勉強,像是擠出來的笑容,她不願意讓李少安看到自己流淚痛哭的模樣。
“我……”看着趙雪梅那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李少安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
倒是趙雪梅反而更加冷靜,很快便從剛才的傷心之中調整過來,極力讓自己不再表現得很難受。
“陪我走走好嗎,去外面透透氣。
”趙雪梅輕聲道。
李少安沒有出聲,隻是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考慮到現在還是村支部上班時間,兩人待在财務室容易被人碰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于是來到了村支部後面的小山坡上,這裡鮮有人至,有片茂密的小竹林,其間有條小路,剛好夠兩人并肩而行。
“少安,剛剛我和我爹的對話你都聽到了是嗎?
”趙雪梅主動問道。
“嗯。
”李少安答道:“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但我永遠都會站在你身後。
”
趙雪梅動容道:“謝謝你,少安。
”
說起和父母之間的往事,趙雪梅表情中帶着痛苦,仿佛那是一段非常灰暗的回憶。
從小她這個女兒在家中就沒有一點位置,父母的心裡永遠隻有她哥哥,而她就像是從外面撿來的一樣,哪怕是生病都不會被多看兩眼。
小時候一家人吃飯,肉永遠都在哥哥的碗裡,她的碗裡除了米飯就隻有鹹菜。
她是多麼想和他小女孩一樣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然而永遠都隻能穿哥哥換下來的舊衣服。
家裡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哥哥身上,對她隻會罵上一句“賠錢貨”。
曾經在趙雪梅讀高中的時候,趙大順就給她準備了一門親事,嫁給當地一家有錢人家,等到趙雪梅高中畢業,趙大順就張羅着給趙雪梅辦婚禮,結果趙雪梅甯死不從,這事到最後不了了之。
趙大順一直沒有忘記要給趙雪梅找個有錢人家,兜兜轉轉多年,到處找來找去,眼看兒子要結婚,不夠彩禮錢,剛好又有個媒人介紹了鐵山灣的黃家,趙大順一聽是村長,而且對方給的彩禮不低,立馬就答應了這樁親事。
為了逼迫趙雪梅點頭,趙大順兩口子使出百般手段都無濟于事,最後趙大順靈機一動,帶着老伴跪在趙雪梅面前一天一夜,哀莫大于心死的趙雪梅同意了這門親事。
說起趙家對待自己的這些往事,趙雪梅神情很痛楚,若非當着李少安可以傾訴,這些事情可能會在她心裡埋藏一輩子。
李少安聽來,也不由緊緊攢起拳頭,捏得關節發出陣陣脆響,指甲都嵌到了肉裡。
說完這些郁積在心頭的怨氣,趙雪梅心情好了許多,轉過頭沖着李少安凄然一笑,“謝謝你聽了我這麼多的牢騷和抱怨,讓你心煩了吧。
”
李少安搖着頭,将趙雪梅拉進懷中,“雪梅,以後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