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火鍋，李少安來到櫃台結賬，六個人放開吃，一共花了六十六塊，老闆給抹去零頭，最後給了六十塊錢。

　　看着李少安掏錢時的樣子，幾個女生看在眼裡，無不覺得帥氣無比，幾十塊錢在李少安手裡似乎并沒有什麼，要知道這可是她們兩個月的工資。

　　從火鍋店出來，童言和趙月意猶未盡，臨時提議大家繼續在百貨大樓裡逛逛。

　　蔣婷婷回頭詢問了李少安的意見，怕他還有其他事情要忙，要是忙的話就先回去。

　　李少安搖了搖頭，淡淡一笑，現在回招待所李慧茹估計也不在，一個人在房間裡待得無聊，倒不如就在百貨大樓裡轉一圈。

　　來到百貨大樓的二樓，這裡是整棟樓最金貴的地方，不說别的，單單是這裡面擺放的家用電器每一件都是天價，不是一般人能夠買得起的。

　　二樓的服務員的眼睛裡看誰都帶着一絲瞧不起的意思，平時這些來百貨大樓的即便是有點小錢的也買不起這些電器，更多的隻能在櫃台外面眼饞多看幾眼。

　　趙月說道：“童言，幹嘛非要拉着大家來這兒啊，這裡的東西咱們看得着買不起，還不如去逛公園呢。
”

　　童言回頭笑道：“買不起，看看也是不錯的嘛。
公園早就逛膩了，今天難得有萬元戶一道，咱們也能沾沾光，跟着逛一趟電器城。
”

　　李少安走過一個櫃台，立即被裡面黑色的方形錄音機吸引。

　　蔣婷婷在他耳邊輕聲提醒道：“少安，你要買錄音機嗎，這裡的東西賣得很貴的。
”

　　李少安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款，這次來縣城給錢小琳挑選禮物，雖然買了一套裙子，但總覺得這禮物不夠隆重，看到錄音機之後，便立即有了給錢小琳送一台錄音機的想法。

　　服務員見李少安伫立在櫃台外，翻了個白眼，不屑地打量了李少安一眼，沒好氣道：“要買什麼？
”

　　“這款錄音機怎麼賣？
”李少安指着服務員身後的一台厚重的黑色大塊頭。

　　“有指标嗎？
”服務員面帶譏笑地問了一句。

　　“沒有。
”

　　服務員嘴裡說的指标是個當時社會上特有的現象。

　　最早在七十年代，光有錢還買不到東西，得需要各種各樣的票，糧票、郵票、油票……

　　像一個縣城裡，汽車、電視、自行車，這些也都需要指标，沒有指标的話，哪怕你再多錢也買不到，因為人家根本就不鳥你！

　　到了八十年代，計劃經濟逐步向市場經濟轉變，這些票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不過這個指标還一直存在。

　　隻不過指标不像七十年代那麼死，有指标就能買，沒指标不行，當時實行的其實是價格雙軌制。

　　比如要買一台自行車，有物質局的指标，那就可以按指标價購買，假設市價是兩百，然後指标價是一百五，有指标就隻需要花一百五十塊。

　　沒有指标的話，那你有錢也行，比指标價多出一些，一樣可以買到東西。

　　不過這樣的政策就造成了一個嚴重的社會現象，物質局的那些官老爺官二代手裡有指标，搗騰一下就能獲利，而很多老百姓沒有指标，手裡的錢就水了，同樣的錢就不值錢。

　　這個問題持續了整個八十年代，一直到後來九十年代初期，由于大力的改革開放，取消價格雙軌制，才得以消除。

　　聽到李少安嘴裡說出“沒有”兩個字，一旁的張雲飛終于逮着機會笑了出來，他舅舅是物質局的工作人員，要弄個指标什麼的無非就是拖拖關系，不算什麼難事。

　　“有指标七百三，沒有指标要九百五。
”

　　服務員頤指氣使，那眼神擺明了就是看你小年輕買不起，聽到這個價格也就懂味一邊涼快去，别在這裡問來問去了。

　　“這麼貴！
”

　　同行的女生們皆失聲驚呼，聽到九百五的價格直接吓得呆住，無疑是個天價，這得多少個月不吃不喝才能買得起一台錄音機。

　　這時，張雲飛得意洋洋地來到李少安面前，借機表現一通，“少安，指标這事我叫我舅舅給你弄個，到時候你再過來。
”

　　女生們各自嘀咕，即便是有了指标，這錄音機也要七百多，要買的話還是不便宜。

　　張雲飛暗暗得意，他哪裡會幫李少安去弄什麼指标，不過是随口一說，在女朋友面前充點面子，等今天過去，誰管你李少安幹嘛去。

　　正當張雲飛得意洋洋，幾個女生也以為李少安會暫時放下購買錄音機的念頭，李少安突然對張雲飛笑了笑，“謝了，指标就不用了。
”

　　“按沒有指标的價格買。
”

　　李少安沖着服務員波瀾不驚地說到。

　　服務員驚訝得目瞪口呆，誇張的嘴型裡可以塞下一個大大的鵝蛋，平時百貨大樓的電器難得賣出一件。

　　買的大多都是些穿得西裝筆挺的商人，要麼就是國有單位的高級領導，像李少安這種一看就是個農村小青年，竟然出手就能以市場價買下一台錄音機。

　　直到李少安掏完錢，服務員還沒有緩過神來，不止是服務員，其他人也一樣愣在那裡。

　　“先生，您現在就要帶走嗎？
”

　　收了錢的服務員看李少安的眼神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原本充滿輕蔑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羨慕。

　　“能送貨嗎？
”

　　看到那台黑色的錄音機比個床頭櫃還要大，李少安也發怵，沒兩個人是弄不回去的。

　　服務員臉上笑容可掬，“縣城範圍内的，都可以送貨上門。
”

　　李少安問道：“能送到城東招待所嗎？
303房，報李少安的名字。
”

　　服務員點頭答道：“沒問題，我這就聯系送貨的師傅。
”

　　“這些磁帶怎麼賣？
”買完錄音機，李少安的目光又落到了玻璃櫃台裡面的一排流行歌曲磁帶上。

　　服務員熱情道：“您要是看中，我可以送一塊給您。
”

　　李少安一眼就看中了一堆磁帶裡面鄧麗君的那一塊，“那就這塊吧。
”

　　“好勒，我這就給你拿。
”服務員掏鑰匙打開玻璃櫃台，取出那一塊鄧麗君的磁帶交給李少安。

　　一旁的幾個女生羨慕的眼冒金星，叽叽喳喳，“哇，是鄧麗君。
”

　　蔣婷婷驚訝地問道：“該不會這個也是要送給小琳的吧？
”

　　李少安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淡淡笑道：“走吧，去别的地方再逛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