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蔡山花回心園開始上班。

　　 李香妹早早就在熬胡辣湯，問：“你弟弟一家子回去了？
”

　　 “嗯。
”蔡山花答：“得回去下田了，春耕一天天近了，沒得耽擱。
”

　　 李香妹忍不住羨慕起來，低聲：“俺都兩年沒瞧見家裡人了……俺有好幾個弟弟妹妹來着。
”

　　 蔡山花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解釋：“他們不來，俺想着念着。
他們來了，俺反而擔心受怕起來。
”

　　 “咋這麼說啊？
”李香妹一臉不敢相信，問：“怕給你帶啥不好的消息？
”

　　 “不止。
”蔡山花一邊掃地，一邊答：“他們來了，又要住又要吃，俺婆婆就會黑起臉來。
俺愛人不敢說啥，俺隻能一個勁兒給婆婆賠笑臉。
如果俺娘家人要借錢啥的，那俺隻會更糟。
”

　　 李香妹也已經嫁人，曾深刻體會過跟婆家人相處的不容易。

　　 “俺理解……”

　　 “不。
”蔡山花紅着眼睛，道：“你理解不了。
俺跟你不不一樣……你好歹還有一個懂得心疼你的愛人。
”

　　 李香妹有些懵，尴尬笑了笑。

　　 “俺愛人他……也就還行。
”

　　 蔡山花卻早就瞧出來了，道：“不一樣的，俺那個跟你愛人沒法比。
你愛人不站在婆家那邊，懂得心疼你。
你呀，哪怕是再委屈，也就不委屈了。
”

　　 李香妹忍不住問：“你咋地不跟你愛人商量來着？
有些事也犯不着都讓你婆婆知道吧？
”

　　 “沒法子。
”蔡山花歎氣：“俺那個婆婆啥事都要管，哪怕是家裡買多幾張草紙，都得她說了算，其他人沒法做主。
俺愛人早就習慣了，啥都聽他媽的。
”

　　 李香妹暗自心疼她，低聲：“難怪你得出來上班，不然在家裡也會憋得慌吧？
”

　　 “以前孩子小，再慌也沒法子。
”蔡大姐歎氣：“俺除了忍着，還能有啥法子……後來孩子大了，俺婆婆讓俺出來幹活賺錢，俺是挺開心的。
可俺賺的工資都得交給她，沒得自個做主。
哪怕是俺愛人，也得全部上交。
想幹啥都得問過她老人家，哪怕是一毛錢，也得她點頭才行。
”

　　 “你愛人也這樣啊？
”李香妹苦笑：“看來，你這個婆婆還真夠嚴苛的。
”

　　 蔡山花哽咽：“都是命啊……”

　　 “你也犯不着惱。
”李香妹低聲：“她也是媳婦熬成了婆。
你呀，遲早也能熬成婆。
”

　　 “俺以後鐵定不想跟她那個樣！
”蔡山花激動起來，“俺也有兩小子！
俺要俺的兒媳婦不跟俺一樣苦！
忒沒自由，連說句話的自由都沒有！
俺受過的苦，舍不得其他人跟俺一樣受！
”

　　 “那就好。
”李香妹豎起大拇指：“你能這麼想，你兒媳婦以後一定孝順你！
”

　　 蔡山花哈哈笑了，道：“俺那兩小子都還小……不急來着！
”

　　 李香妹招呼她一起來做雞蛋餅，解釋：“小婉讓俺今天做雞蛋餅，她和子豪都忒喜歡吃。
”

　　 “有錢人家就是好，想吃啥就弄啥，還不用自個動手。
”蔡山花迅速擦手，走過來幫忙揉面。

　　 “話說回來，你家表姑子可真是命好！
住這麼大的園子，還有車子和兒子！
丈夫和大姑子都聽她的，啥事都讓她做主。
最關鍵是沒有公爹和婆婆！
她要幹啥就幹啥，誰都沒能說她半句！
”

　　 “是啊。
”李香妹呵呵笑了，“小婉确實很好命！
”

　　 蔡山花羨慕極了，道：“自個能賺錢，愛人賺的錢也歸她管着。
愛咋花就咋花，哪怕是娘家人來了，想咋安頓就安頓。
你和你愛人還隻是表親而已，一住就是一兩個月，誰都沒敢說一個‘不’字。
俺那可是親弟弟弟媳來着，隻敢來幾天，每天都對俺婆婆彎腰讨好笑着，可俺婆婆還不肯給一點兒好臉色。
”

　　 “不一樣嘛！
”李香妹勸道：“每戶人家都不一樣。
你也犯不着惱，賺多一點攢自個身邊。
以後自個想花能掏得出來，慢慢就不用怕老婆婆臉色了。
”

　　 “那是。
”蔡山花嘻嘻笑着，“俺來這邊幹活後，吃的肉多，幹得也起勁。
昨個兒從你表姑子這邊領的錢給俺弟弟帶回去，他兩口子都高興得很，一個勁兒贊俺對娘家有心。
俺呐，心裡頭也舒暢好多！
”

　　 “就是就是！
”李香妹附和：“好好幹，會越來越好的！
”

　　 蔡山花好奇問起吳媽，“咋了？
真的不回來幹了？
”

　　 “回陽城老家了。
”李香妹答。

　　 蔡山花驚訝：“不說要留下嗎？
孫女賺了大錢，讓她享福去了，咋半途改了呀這是？
”

　　 “……幾個孩子還得讀書嘛。
”李香妹不敢說出實情，“這邊讀書不容易，生活費也高。
”

　　 蔡大姐點點頭：“也對。
俺那小子幸好有他爹的單位照應，能去單位的學校讀，不然還不知道上哪兒讀呢！
京都這邊人多，學校卻少，好學校擠破頭來着。
對了，好妹子，你家那口子怎麼想的？
”

　　 “……想啥啊？
”李香妹用大勺子攪拌湯，“他今天就要坐火車南下了。
”

　　 沒想到年後的票也是一票難求！

　　 跑了好幾趟，等了又等，可算是買到了！

　　 蔡大姐答：“戶口呀！
俺聽說了，大學生都是管分配的。
俺愛人的單位一直都有大學生分配過來。
如果你愛人的戶口在這邊，那到時肯定能分配來京都的大醫院啊！
”

　　 李香妹有些懵，解釋：“俺愛人的戶口沒在這邊……剛讀書那會兒，挪去學校省城那邊了。
”

　　 “俺的意思就是這個。
”蔡山花壓低嗓音：“想法子挪來京都。
這邊的工資比普通縣城高多了！
”

　　 李香妹一聽就犯愁：“哪有那麼容易的……挪戶口可是難上加難的大事。
”

　　 “讓你表姑子給你那口子想法子去。
”蔡山花眯眼：“她家這麼闊，不愁辦不好這點事。
”

　　 李香妹卻躊躇起來，支吾：“俺……俺找機會跟她問問。
”

　　 蔡山花提醒：“必須在你愛人畢業前麻利挪，不然分配去了小縣城——到時有得你們兩口子後悔！
”

　　 “都按戶口挪嗎？
”李香妹忍不住問：“沒其他條件了？
”

　　 蔡山花答：“聽說一般都按戶口分配。
俺也不清楚……不過，俺知道小歐的爸爸忒厲害。
隻要你表姑子幫你們開個口，給你們挪幾十個戶口都不成問題。
”

　　 “真的假的？
”李香妹不敢置信瞪眼：“小歐的爸——真那麼厲害？
”

　　 “當然真的啊！
”蔡山花解釋：“俺愛人以前是他的一個部下，小蝦米那種。
跟他一比，小得不值一提。
他升職那叫一個快！
對了，他現在是部長來着。
人家啊，經常能上電視來着。
”

　　 李香妹驚呼：“哇！
難怪看着氣質忒不一般！
”

　　 “能一般嗎？
”蔡山花笑開了，“人家在京都地位忒高，誰都不敢得罪那種！
”

　　 李香妹認真記住了。

　　 蔡山花對她眨巴眼睛，低聲：“這事可别說是俺說的。
俺是覺得你是好姐妹，偷偷給你們支一招。
你留在這邊幹活，你愛人将來卻分配去其他地方，兩頭長期這麼分着也不是辦法，你說是吧？
”

　　 “那……那是。
”李香妹笑了笑，“謝謝啊！
”

　　 “甭客氣！
”

　　 這時，外頭響起了叮鈴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