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佟老先生陸續将貼己的東西收拾走。

　　 陸子豪忙得很，偶爾過去轉一轉。

　　 佟老先生叫了幾個學生幫忙，每樣東西都仔細收拾打包，随後又将園子裡裡外外又來了一遍大掃除。

　　 陸子豪頗為滿意，悄悄出去買了幾包煙和幾袋奶粉，送給他的學生們。

　　 佟老先生見他很懂人情世故，反而暗自忐忑起來。

　　 不過在場的人多，他不敢說什麼，隻微笑說明日就能來簽約去過戶。

　　 “明日七點過來就行。
”

　　 陸子豪眉頭微揚，轉而道：“八點吧，七點有些早。
”

　　 老先生笑了笑，理解般點頭。

　　 “行！
年輕人貪睡，太早沒法趕過來。
”

　　 陸子豪輕笑，解釋：“我媳婦晚上要寫稿子，白天要睡到七點多。
簽約早些晚些都行，不差一兩個小時。
她很辛苦，我想讓她多睡一會兒。
”

　　 佟老先生笑了笑，道：“你倒是蠻會體貼媳婦的！
真看不出來！
”

　　 “怎麼就看不出來了？
”陸子豪不自覺莞爾：“我不像是會體貼媳婦的人？
”

　　 佟老先生被他逗笑了，解釋：“閣下看着頗像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感覺該是被人服侍慣的人。
”

　　 陸子豪隻是笑笑，不敢說太多。

　　 還真讓他老人家說對了！

　　 ——他以前确實是這樣的人！

　　 隔天早上八點，陸子豪和江婉如約到達心園。

　　 歐陽毅也來了，他是來做見證的。

　　 “爸爸！
”小歐脆脆喊。

　　 歐陽毅揉了揉他的發絲，略驚訝問：“今天竟然沒賴床？
”

　　 “沒！
”小歐笑眯眯答：“媽媽說我們要住大園子了，我高興！
我也要來！
”

　　 歐陽毅抱起他，跟佟老先生做起介紹。

　　 “這是我親兒子，兩歲多了。
小陸和小江是他的幹爹幹媽，孩子是他們養大的，一直養在他們身邊。
”

　　 佟老先生有些驚訝，可能對歐陽毅之前的舊事有些耳聞，也很快理解過來。

　　 見他們是如此親密的關系，更是放心不已。

　　 “二位，在正式簽約之前，我想……問你們兩個問題，還請你們如實回答。
”

　　 陸子豪眸光微閃，仍點點頭。

　　 江婉随後也點頭。

　　 佟老先生略尴尬笑了笑，問：“不知你們住過來後，會把‘心園’改成其他名字？
”

　　 陸子豪有些茫然，随後看向身旁的妻子。

　　 “……改成什麼好？
”

　　 接着，他輕笑解釋：“我家裡的事向來都是我媳婦做主，她說改什麼就改什麼。
”

　　 佟老先生有些緊張看向江婉，眼裡帶着一絲忐忑。

　　 “你可想過……要怎麼改？
”

　　 江婉微微一笑，搖頭：“不必改，‘心園’這個名字蠻好的。
心之所向，心悅之。
老先生早已镌刻在門匾上，何須再改？
”

　　 佟老先生有些激動，問：“真的嗎？
那個——其實，這個園子對我來講至關重要，我這麼取也是有這個‘心悅之’的意思。
你們可以在旁邊寫上‘陸府’。
還有，附近的人叫習慣聽習慣了，如果貿然改，找來的人反而容易找不着。
”

　　 “嗯嗯。
”江婉微笑：“我懂您的意思。
您放心，‘心園’會一直是心園，不會變的。
我們會在旁邊重新挂牌子，寫上‘陸宅’兩個字。
”

　　 佟老先生眼底閃過淚光，不住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
”

　　 歐陽毅瞧得真切，心裡若有若無歎了一聲。

　　 其實，早在帶子豪過來的時候，他就跟他說了實話。

　　 這園子是老先生一點點重建起來的，是他的心血作品，也是他一生中最滿意的巨作。

　　 老先生是舍不得賣的，即便悄悄放出消息要賣掉，也隻是知會熟人，并不希望自己的園子落入他人之手。

　　 奈何熟人都掏不起這一筆巨款！

　　 他也很喜歡心園，可惜他也買不起。

　　 直到子豪說小江來了，一家子打算在這邊定居，還要買合适的大宅子，他立刻想到了心園。

　　 他跟老先生介紹說，子豪是他的兄弟，是一個很有本事的年輕人，出身好，文化程度也高。

　　 老先生不願自己的園子落入那些不懂風情不懂欣賞的人手裡，聽到如此介紹，才肯讓他帶人過來看。

　　 沒想到一拍即合！

　　 竟就這麼買成了！

　　 老先生曾眼含熱淚告訴他，說終于有人買了，他本是該高興，卻又高興不起來。

　　 他了解老先生心裡頭的難受。

　　 倘若不是兒孫們不争氣，他又怎麼可能賣掉他多年的心血！

　　 不僅如此，這園子的舊址還是以前他們家的老宅。

　　 祖上的感恩和懷念，加上自己多年的心血付出，他才會将此園命名為“心園”。

　　 此時多此一問，也是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

　　 陸子豪好奇問：“您剛才說兩個問題——另一個是什麼？
”

　　 佟老先生垂下眼眸，似乎仍是很躊躇。

　　 “我……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如果哪一天你們發現園子裡——還有我家的東西，麻煩交給我。
如果我不在了，就……就給我的兒子或後輩吧。
”

　　 陸子豪微愣。

　　 果真讓葉老爺子猜對了！

　　 江婉不明所以，微笑點頭：“收拾的時間有些短，有些東西落下是難免的。
您放心，如果園子裡還有您的東西，我們就給您送回去。
”

　　 “……不是。
”佟老先生有些難為情，低聲：“我是說可能某些隐蔽地方……有我祖上留下的東西。
”

　　 江婉有些疑惑，問：“您是指地底下？
”

　　 陸子豪笑出聲，道：“你這園子修得好好的，地上鋪的都是地磚，樹下又圍着小磚。
除非哪一個地方破了，不然短期内我們是不可能翻修的。
”

　　 他不會管家，也不知道該怎麼打理家裡。

　　 但園子修得如此完美，短期内根本不需要大面積翻修——這是大實話。

　　 江婉也笑了，附和點頭。

　　 “……這不是我們擅長的領域。
您是專業人士，您設計布置如此，自然有您的道理。
短期内，至少好些年内，我們應該都不會翻修。
”

　　 這園子處處都還透着嶄新的氣息，除非哪裡生活不便，不然不會想去動來動去。

　　 她忙得很，大姑姐也忙，陸子豪就更忙了。

　　 三人都不是那種有閑心或興緻搗鼓家裡裝潢的人，哪一個都不是！

　　 佟老先生聽罷，似放心又似不放心。

　　 “我——我是說如果，如果将來你們的後人找着類似……像似那種老東西，肯定是我先祖留下的。
可否還給我的後輩子孫？
那個——我給你們留我兒子在國外的地址和電話——可以聯系！
”

　　 江婉暗自覺得奇怪，不過直覺老人家可能有難言之隐，似乎不能直接告明。

　　 “……可以。
如果真發現類似的東西，就聯系您。
”

　　 陸子豪卻沒興趣看什麼地址電話，道：“老先生，您該知道我們是陽城人。
這兒隻是我們暫住的地方，多半不會長住。
等我有本事了，我想建更适合居住的避暑水榭，引溫泉入屋的過冬山莊。
我媳婦怕冷也怕熱，能給她一年四季換着住。
您這兒如果真舍不得賣，我們也不會勉強。
”

　　 這老家夥絮絮叨叨說一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