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臘八。

　　 自從懷上孩子後，江婉都是早睡早起，争取白天寫稿子，晚上陪小歐學習，織點毛線後就歇下。

　　 臘八那天，天色還沒亮。

　　 江婉便被肚子裡的小家夥鬧醒了，可能是肚子餓了，也可能是貪玩，動來扭去的，把江婉也給吵醒了。

　　 她溫柔揉了揉肚皮，側過身去，發現小歐踢了被子，胖乎乎的小腳丫露在外頭。

　　 她趕忙下炕，走到另一側，幫小家夥蓋好被子。

　　 之前睡的房間隻有床，于是給他加了一張小床在旁邊。

　　 後來天氣轉冷，不得不睡搬到有小炕的房間。

　　 小歐渾身都是肉，不怕冷，反而很怕熱。

　　 隻要睡在炕上，幾乎每晚都要踢被子。

　　 江婉隻能一遍又一遍給他蓋被子，偶爾還得揉上一揉，再放回被窩裡。

　　 小歐的胖腳丫有些冷，她隻能搓了搓，然後再放回去。

　　 “媽媽……”小歐咕哝喊了一聲，翻了個身又睡沉了。

　　 江婉披上外套，望着玻璃窗外的暗沉夜色，發現東方已經開始泛白。

　　 不知為何，心情莫名有些激動。

　　 她迅速洗漱，喝了半杯溫水，轉身去了廚房。

　　 今天是臘八，必須喝上一碗暖融融的臘八粥。

　　 吳媽仍在睡，蔡姐也還沒來，她幹脆自己動手，慢慢熬起粥來。

　　 一會兒後，吳玉岚睡眼惺忪走進來。

　　 “……婉姐，你怎麼那麼早？
早啊！
”

　　 江婉微笑道：“早！
蜂窩煤爐上的水鍋早就燒開了，我取了下來。
你勺回屋洗漱去吧。
”

　　 “謝謝婉姐。
”吳玉岚勺了熱水回去。

　　 又過了一會兒，她腳步匆匆進來。

　　 “婉姐，家裡有沒有感冒的藥？
我——我覺得外婆怪怪的。
”

　　 江婉驚訝挑眉，連忙放下勺子，将火關小，跟着吳玉岚去了吳媽的房間。

　　 老人家躺在炕上，臉色有些異常的潮紅。
不知道是不是很難受，眯着眼睛似乎在低喃什麼。

　　 江婉喊了兩聲，老人家隻是迷糊應聲，意識似乎早就模糊了。

　　 她趕忙去摸老人家的額頭——竟火辣辣滾燙！

　　 “不好！
已經發高燒了！
”

　　 吳玉岚無助哭了起來，解釋：“昨晚睡覺前，外婆說她頭有些暈，讓我們别吵她。
半夜她突然說要喝水，我起來倒了半碗水，外婆一口喝完，然後又回被窩睡了。
想不到——想不到竟發燒了！
”

　　 小六本來仍在睡，聽到聲音被驚醒了！

　　 她一聽說外婆病倒了，吓得也嘤嘤哭起來。

　　 江婉卻鎮定極了，道：“别哭，你們一人扶外婆起來，一人幫着她穿上大棉襖。
我馬上去附近診所找醫生上門來。
”

　　 “婉姐！
”吳玉岚驚慌無措問：“我們——我們不送外婆去醫院嗎？
”

　　 江婉搖頭：“不是不去，是你外婆現在昏迷不醒，我們沒法搬她上車。
先找附近醫生來看看，如果情況嚴重，也能多一個人幫忙擡老人家上車。

　　 吳玉岚連連答好。

　　 江婉叮囑她們喂老人家喝多點水，匆匆掏出鑰匙出門。

　　 天氣寒冷，又是一大清早，外頭滴水成冰，街上沒幾個人走動。

　　 江婉的車開出去後，很快繞到大馬路上。

　　 診所并不遠，不過對方仍鎖緊門窗，顯然還沒那麼早營業。

　　 江婉下了車，上前喊門。

　　 一會兒後，一位五十來歲的大爺來開門。

　　 江婉解釋說家裡的老人家突發高熱，希望能請醫生上門看診。

　　 “好。
”大爺瞧見她挺着大肚子，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

　　 “你稍等兩分鐘，我取了藥箱就随你去。
”

　　 醫者仁心，哪怕大冷天，對方穿戴整齊後，很快取了藥箱走出來。

　　 江婉邀請他上車。

　　 大爺有些驚訝，仍配合上了車後座。

　　 他見江婉熟練發動車子，操作極平穩，忍不住開口問：“這位大嫂，平時沒少開車吧？
”

　　 “不多。
”江婉答：“需要出門就開。
”

　　 大爺溫聲提醒：“容我多嘴提醒一下，快臨盆那會兒，盡量不要開車去颠簸的路面。
”

　　 “好，謝謝您。
”江婉痛快答應了。

　　 大爺搓了搓手，又問了病人的發病情況。

　　 江婉答：“平時身體蠻好的，不過上年紀，難免會有腰酸腿痛的時候。
昨天一切如常，昨晚睡前覺得頭暈，半夜口渴喝了水，一直燒到早上。
現在意識模糊，喊她隻能含糊應聲，沒法動彈。
”

　　 大爺點點頭。

　　 一會兒後，車子停在心園門前。

　　 大爺又驚訝了一把，問：“原來你便是心園的新主人？
聽說你們是南方人，是吧？
”

　　 “是。
”江婉點點頭：“我們搬進來幾個月了。
”

　　 大爺微笑解釋：“我家算是老京都了，自小就在附近生活。
心園改賣的消息傳開後，街坊鄰居都好奇極了，街頭巷尾都在讨論是哪裡的有錢人家竟能一口氣買下心園。
後來有人說你們是南方口音，是南方人士。
”

　　 “對，我們是陽城人。
”江婉答。

　　 大爺随她進了門。

　　 幸好吳媽住在前院，不用繞去後面。

　　 大爺搭脈後，又取了銀針紮幾個穴位，臉色有些沉重。

　　 “這位老大姐有腦梗中風的傾向，必須馬上去醫院。
”

　　 江婉暗暗心驚，卻隻能努力保持冷靜。

　　 她現在是家裡的主心骨，萬一她慌了，家裡也會立刻亂了套。

　　 “醫生，我們馬上送老人去。
”

　　 大爺取出一顆安宮牛黃丸，讓吳玉岚迅速用熱水化開，喂老人家吃下。

　　 江婉揚聲：“小六！
你立刻跑去後院西廂房，把葉雲川喊過來幫忙！
”

　　 小六應聲，撒腿就沖出去。

　　 接着，她往京都第一人民醫院急救中心打去電話。

　　 醫院說兩輛救護車都開出去接病人了，一時半會兒沒法确定什麼時候能回來。

　　 江婉立刻決定：“我們自己有車，一會兒就出發。
老人家可能是腦梗，情況很嚴重。
”

　　 對方說曉得了，說會聯系腦科的醫生過來等候，讓他們馬上将老人送過去，還叮囑必須做好保暖措施。

　　 兩分鐘後，葉雲川一邊睡眼惺忪跑來，一邊綁着長皮衣的腰帶。

　　 “嫂子！
吳媽怎麼樣了？
”

　　 江婉道：“先别問，具體情況路上再說。
快！
馬上用被子裹好吳媽。
我們一人一個角，把老人家擡上車！
”

　　 于是，在大爺和葉雲川的幫助下，幾人七手八腳總算順利将吳媽弄上車。

　　 吳媽身形有些胖，隻能靠葉雲川和吳玉岚一左一右架住。

　　 江婉匆匆問：“大爺，診金是多少？
”

　　 大爺連忙揮手：“不急，先送老人去吧！
救命要緊！
回頭有空再去我那邊結算就是。
”

　　 江婉也不矯情，答了謝，立刻坐上車。

　　 小六哭着鼻子沖出來，嚷嚷說她也要跟着去。

　　 “我——我要去陪着外婆！
婉姐姐，我也要去！
”

　　 江婉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命令：“你不能去，家裡還得你幫忙。
你負責看顧小歐，還要照看廚房。
等蔡大姐來了，跟她說明情況，打理好家裡，等着我們回來。
”

　　 語罷，車子迅速沖前方去了。

　　 小六抽抽搭搭，忍着不讓眼裡的淚水掉下。

　　 接着，她對大爺禮貌鞠了一躬，随後将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