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想跟着去，奈何不允許，隻能留在家裡陪小歐練字。

　　 小六在一旁剪紙，好奇問：“婉姐姐，李爺爺他去哪兒呀？
”

　　 “去看他的女兒。
”江婉答。

　　 小六驚訝問：“李爺爺有女兒呀？
”

　　 江婉答：“有，他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

　　 小六一臉疑惑：“那他們在哪兒？
他們怎麼不陪着李爺爺？
李爺爺好可憐哦！
”

　　 “才不呢！
”小歐插嘴：“李爺爺有大房子住，還有電話機。
他可以打電話給他的兒子和女兒嘛！
就不可憐了！
”

　　 小六卻不贊同，“可李爺爺摔斷腿那會兒，都沒人陪着他。
那時候他天天一個人看書，一個人下棋練字……我覺得他好可憐哦！
外婆也說他可憐。
”

　　 江婉微微愣住。

　　 “婆婆為什麼那麼說啊？
”小歐追問：“是不是李爺爺的腿太痛了？
”

　　 “不是！
”小六連忙解釋：“外婆說了，沒人陪的時候最可憐。
李爺爺總是一個人，所以外婆才會那麼說。
”

　　 小歐努力想了想，贊許點頭。

　　 “有道理。
你沒來陪我玩那會兒，我就會不開心。
媽媽帶我去廣場找哥哥姐姐們玩，可就隻能玩一會兒，不能一整天都開心。
”

　　 小六嘻嘻笑了，道：“以後我都陪着你！
”

　　 小歐嘻嘻兩聲，繼續埋頭寫字。

　　 “等我把這些字練完，咱們就去放風筝。
”

　　 小六忙不疊答好。

　　 江婉聽着他們叽叽喳喳說着話，不自覺想起師傅多年來總是孤身一人的情形，禁不住歎了歎氣。

　　 這時，外頭傳來叮鈴聲！

　　 很快地，李香妹慌裡慌張跑過來。

　　 “小婉！
外頭來了一位五十來歲的太太，說是雲川的母親……要來找秀眉。
”

　　 江婉挑了挑眉，扶着腰站起來。

　　 “我去看看。
”

　　 李香妹有些急，道：“俺跟她說了，秀眉她不在……可她好像不咋相信的樣子。
”

　　 郝秀眉确實不在。

　　 江婉低笑：“不打緊。
過門是客，你去泡一杯紅茶來。
”

　　 “一杯？
”李香妹問：“你不喝啊？
”

　　 江婉搖頭：“來半杯熱水就行，省得晚上睡不着。
”

　　 快臨盆了，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肚子太大，晚上時不時會醒來。
有時候是被憋醒，有時則是因為孩子動彈，把自己給吵醒了。

　　 晚上總睡不夠，怕喝了茶以後，覺會更輕一些，白天的精神恐怕會更差。

　　 江婉交待完，往前廳去了。

　　 隻見一個身穿旗袍的富态大媽正盯着前廳裡的樹根雕觀賞，個頭不高，燙着時髦的細卷發，化着淡妝，眉畫得極細，雙唇很薄。

　　 江婉大方迎出去。

　　 “阿姨，您好。
請坐。
”

　　 對方愣了一下，随後打量江婉。

　　 “你……就是陸哥兒的媳婦吧？
”

　　 江婉點點頭，招呼她坐下。

　　 “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

　　 葉媽媽細細的眉頭動了動，随後笑眯了眼睛。

　　 “是我不請自來，讓你見笑了！
看着你的肚子——至少六七個月了吧？
”

　　 江婉微笑答：“八個月了。
”

　　 “喲！
那快生了。
”葉媽媽盯着她的肚子瞧，“尖尖的，還挺緊實，看着像是個男寶。
”

　　 江婉低笑：“等生下來就知道了。
”

　　 這時，李香妹捧了一個玻璃杯進來，裡頭漂浮着一坨黑乎乎的茶葉。

　　 江婉眉頭輕動，道：“嫂子，是不是泡茶的杯子找不到？
不打緊的，先擱下吧。
”

　　 李香妹有些懵，恍然想起陸子欣泡茶的時候用的都是陶瓷茶壺，頓時尴尬極了。

　　 “……俺找不着。
”

　　 江婉溫聲：“沒事的。
”

　　 接着，她看向葉媽媽問：“阿姨，您喝茶還是喝水？
”

　　 “水就行了。
”葉媽媽嫌棄瞥了一眼玻璃杯裡的茶葉，扯了個笑容，“我不愛喝紅茶。
”

　　 江婉沒在意，道：“嫂子，那來兩杯熱水吧。
”

　　 李香妹忙點頭，一溜煙跑回廚房。

　　 葉媽媽忍不住問：“這是……親戚呀？
”

　　 “是我表嫂。
”江婉答：“我表哥還在讀大學，家裡暫時還沒要小孩。
我肚子越發大了，行動不便，幹活也不利索，就請我表嫂來這邊幫幫忙。
”

　　 葉媽媽“哦”了一聲，并沒有興趣多問。

　　 “看樣子貌似個鄉下妹子。
”

　　 江婉但笑不語。

　　 鄉下妹子又如何？

　　 英雄不論出身，哪怕是普通人，也是一般道理。

　　 很快地，李香妹倒了兩杯熱水進來。

　　 “水來了來了！
”

　　 葉媽媽沒搭理她。

　　 江婉答謝接過，道：“嫂子，今晚熬點米粥，再做幾碗炸醬面吧。
天氣冷，你先去把面和了。
”

　　 “哎！
”李香妹見葉媽媽神情倨傲，巴不得能早些溜走，立刻腳底抹油跑出去。

　　 江婉扶着肚子，換了一個坐姿。

　　 “阿姨，對不住。
肚子有些大，沒法久坐。
”

　　 葉媽媽禁不住羨慕起來，道：“我家雲川跟陸哥兒認識好些年了，算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陸哥兒轉眼成家立業，馬上就要當爹了。
可雲川那臭小子至今八字沒一撇，要什麼沒什麼，可把我給愁得——白發一個勁兒長！
”

　　 “姻緣自有天定。
”江婉溫聲：“阿姨不必擔心，該是雲川的，終歸會是他的。
”

　　 葉媽媽扯了個敷衍笑容，問：“雲川和……那個對象應該都在吧？
”

　　 “都不在。
”江婉答：“兩人午飯前出去了。
雲川昨晚胃痛，秀眉陪着他去看醫生。
”

　　 “怎麼了？
又胃痛了？
”葉媽媽皺眉擔憂問：“嚴重不？
上哪兒看醫生的？
”

　　 “應該是去診所或醫院吧。
”江婉答：“不嚴重，隻說有些難受。
秀眉給他熬了粥，喝了以後就出門去了。
”

　　 葉媽媽的臉色沉了沉，道：“雲川這孩子吧，打小就身體弱。
不過，他不是身體哪裡病了或不得行。
隻是弱了些，挑食了些。
他這人吧，還得有貼心懂得照顧人的女孩子照顧，不然指定要生病。
”

　　 江婉笑了笑，附和點點頭。

　　 “确實需要。
知子莫若母，還是阿姨您了解雲川呀！
雲川不懂得照顧自己，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明知道咖啡傷胃，還偷偷喝了兩杯，半夜就鬧起了胃痛。
幸好秀眉給他弄了熱水袋，早上又熬了粥，不然後果肯定更嚴重。
”

　　 葉媽媽的眼睛微閃，問：“那個……聽說她是山裡的姑娘？
”

　　 “是。
”江婉答。

　　 葉媽媽眉頭微蹙，問：“山裡交通不便，應該沒讀過什麼書吧？
不像陸哥媳婦，看着溫婉秀氣，眉眼盡是書卷氣。
我呀，第一眼看到你就忍不住喜歡。
”

　　 “謝謝阿姨。
”江婉微微一笑，“秀眉的家不算偏僻。
下山走一段路就是縣城，倒也不是什麼深山老林。
她沒跟其他人一般接受很正規的大學教育，不過也是飽讀詩書，舉止大方得體。
”

　　 葉媽媽明顯不相信，呵呵兩聲笑了。

　　 “有些差距吧，不是說後天就能補得齊的。
西方人說，條條大路通羅馬。
殊不知有人奮鬥終身，也接近不了羅馬，更别說享受羅馬的繁榮和昌盛。
而有些人出生就在羅馬，是别人一輩子仰望卻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

　　 江婉仍是微笑着，道：“羅馬時代再繁榮昌盛，也是一去不複返。
偉人說，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我覺得才更有道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