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忙點頭：“她們幾個都聽我的……玉岚一開始不肯，後來我罵了她，她就同意了。
”

　　 江婉忍不住問：“玉岚不是說她的對象給小六她們都找了學校嗎？
”

　　 “就兩個……老四和老五。
”吳媽答：“老二和老三已經被玉岚安排去上班。
”

　　 上班去了？

　　 江婉皺眉問：“她們不還沒畢業嗎？
怎麼不讓她們繼續上學？
”

　　 “我也是這麼想的。
”吳媽無措搓了搓指尖，解釋：“可玉岚說什麼單位多好多好，還說讀書以後也是圖一個工作單位。
趁着有機會，麻利先把單位安排下來，還能幫着家裡賺多點錢。
”

　　 江婉嘴角的笑容淡下來，道：“吳媽，小六如果留在我這兒，那就得按我的想法養。
”

　　 “額……你說你說。
你安排的肯定最好！
”吳媽不敢反駁：“這孩子命苦，出生那會兒差點兒就餓死了。
你一向疼她，我是打心底信得過你，才将她給送了過來。
”

　　 江婉道：“如果她在我這邊，我會送她去上學。
元宵過後，附近的小學都會開學。
我會想法子送她去上學，能找多好的學校就找多好的。
在我能力範圍内，能給她最好的，我便給她最好的。
她在我這兒，她就歸我管了，您和玉岚可不能随意改主意。
”

　　 “……中！
”吳媽不住點頭：“她交給你，我是一百個放心。
我不敢要求什麼，隻求給她一口飯吃。
你還能送她上學……我心裡頭隻會更感激你。
小婉，謝謝啊！
我總算沒求錯人。
”

　　 江婉微微一笑，道：“您是子豪的奶媽，算是家裡的長輩。
您既然開口了，我哪有不管不顧的道理。
”

　　 “你真是大好人。
”吳媽擦去眼角淚水：“我信得過你！
真的！
”

　　 江婉見她仍不肯說真話，絲毫沒勉強她。

　　 “您留下吃晚飯吧。
大姑姐和子豪應該都會回來吃晚飯——”

　　 “不不不。
”吳媽罷手：“我得先去把小六的衣服送過來。
”

　　 江婉忍不住問：“您跟小六說過沒？
她可願意？
”

　　 “她願意啊！
”吳媽苦笑：“這幾天一直躲在屋裡沒得出去，她早就憋壞了。
她天天念着要見你，要來陪小歐玩，好幾個晚上都偷偷抹淚。
”

　　 江婉笑開了，道：“那就好。
孩子已經十一二歲了，開始懂事了，凡事還是要尊重她的自己看法。
”

　　 吳媽卻顧不了那麼多，低聲：“她還小，隻要對她好的，她不會怨我的。
”

　　 語罷，她匆匆告辭收拾行李去了。

　　 江婉目送她佝偻的微胖背影，禁不住暗暗心疼。

　　 老人家這把年紀了，還要辛苦拉扯幾個半大的孩子，偏偏還有不聽話不受管教的，讓她戰戰兢兢的同時，又不得不堅持下去。

　　 心中沒是非曲折的正确觀念，眼皮子淺，做事和想事都隻看眼前。

　　 哪怕明知道是錯的，仍默許孫女去做，隻為那虛榮和近在咫尺的富貴。

　　 唉！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

　　 江婉沒再糾結，轉身掩上門進屋。

　　 小歐和小六好些日子沒見，湊一起很快就玩瘋了，上蹿下跳，跑來奔去。

　　 江婉沒管他們，任他們玩個夠。

　　 李香妹探頭問：“小婉，晚上準備吃啥？
俺弄點小雞炖蘑菇，要不要？
”

　　 “好啊！
”江婉道：“弄一大鍋，下多點粉條。
再煎十幾個雞蛋餅，吃完就吃小雞蘑菇粉條湯。
”

　　 李香妹啧啧兩聲，笑道：“咱家的夥食可真夠好的！
”

　　 擱在其他地方，可能一年半載也吃不到這樣的菜肴。

　　 哪怕是在陽城那會兒的富足日子，也比不得今時今日的大魚大肉！

　　 江婉做了一個噓聲動作，道：“吃就吃，别說出去。
關上門，咱吃什麼幹什麼，都沒必要讓外人知曉。
”

　　 “咋了？
”李香妹得意般揚下巴：“咱又沒偷又沒搶！
能吃上大魚大肉，也是咱自個的本事！
”

　　 江婉搖頭：“嫂子，話雖這麼說，但低調做人做事，方是長久之計。
咱們不是京都本地人，買了如此寬敞的一座園子，本來就容易惹人眼紅。
低調些，終歸不會錯。
”

　　 有人喜歡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但她卻不一樣。

　　 自家本不是京都人，初來乍到就買了如此寬敞的一座豪華園子。

　　 即便再低調，也很難低調下來。

　　 子豪在京都做生意，上頭有人庇護着，門口時不時停上軍車，這些遲早會招人耳目。

　　 他辦的事低調不了，唯有家裡頭低調些，省得惹人眼紅嫉妒。

　　 所以，她交待出外采買的表嫂和蔡姐，盡量把食材蓋住，省得讓街坊鄰居眼紅。

　　 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有仇有恩怨，皆可以猜得着防得了。

　　 可某些暗處人士的嫉妒心，卻不一定能猜得到。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心園如今進出的人多，還有小歐這個尚不知世道奸險的小屁孩，确實不好太高調。

　　 大姑姐雖然沒說太多，但江婉或多或少猜到吳玉岚的心理。

　　 小姑娘從一個小山溝裡千辛萬苦走出來，驟然窺見了京都上層的繁華和奢靡，很快生了别的念頭。

　　 哪怕心園收留了她，還為她找了工作安頓，可她對心園并沒有任何好感！

　　 不僅如此，她還帶着怨恨的嫉妒心理。

　　 她恨這個世道，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尋了自認為最容易的捷徑往上爬。

　　 她以為攀上了高枝，順帶将兩個妹妹塞進百貨大樓上班，從此一人升天，雞犬成仙。

　　 殊不知後頭的種種隐患多大！

　　 吳媽可能是察覺了什麼，怕影響了最小的小六，才會跑來這邊哀求自己收留小六。

　　 李香妹雖然有些想不明白，但她潛意識裡認為江婉說什麼都是對的，故此認真記在心裡。

　　 一個多小時後，吳媽神色匆匆帶來一個小行李袋，随後又匆匆離去。

　　 小六有些舍不得她，可她更舍不得心園的小歐和婉姐姐，隻能悻悻揮了揮手。

　　 “外婆，您路上要小心……您要多來看我哦！
”

　　 吳媽眼含熱淚，輕撫她的小辮子。

　　 “乖，不要亂跑。
我會來看你的，你——你就别往泰山路那邊去，知道不？
”

　　 小六似乎想不明白，問：“那我要是想您和姐姐了……該怎麼辦？
”

　　 “我會來看你的。
”吳媽做出保證：“等周日不用上課，我就帶你幾個姐姐來看你。
”

　　 小六總算滿意了，叮囑：“那你們可一定要來哦！
”

　　 吳媽點點頭，很快告别離去。

　　 李香妹有些不解，問：“老人家咋來來去去的？
咋不留下吃晚飯？
欣姐她都還沒見着呢！
”

　　 江婉若有所思，答：“可能有什麼要緊事吧。
”

　　 語罷，她轉身端了溫水湊上前。

　　 “小六，小歐，渴了吧？
來，一人半杯水喝了。
”

　　 兩人都很聽話，迎過來将水喝下。

　　 小歐舉高風車，撒腿奔開去。

　　 小六咯咯開心大笑，本想跟過去，卻被江婉拉住了手腕。

　　 “六兒，姐姐有話要問你。
”

　　 小六“哦”一聲，眼睛心不在焉追随小歐。

　　 “什麼話呀？
”

　　 江婉問：“你見過姐姐的對象沒？
見過幾次？
”

　　 “……沒有。
”小六想了想，答：“除了司機，就隻有一個财叔叔。
”

　　 财叔叔？

　　 江婉倏地想起大姑姐打聽來的消息——包養吳玉岚的男人貌似叫孫寶财。

　　 應該便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