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成行貼春聯的動作都頓了一下。

　　 “你們貼着吧，我問問嫂子。
”

　　 林小漁喊呂成行和大頭繼續，一邊幫着李桂香拍着背順順氣，“嫂子慢慢說不打緊，小籬去倒杯水。
”

　　 李桂香擺擺手示意田小籬不用去倒水，但是田小籬已經跑着去了。

　　 她粗喘了幾口氣，才回過神來道：“小樹娘……小樹娘，她妹妹的船沉了，現在人都沒有蹤影，我也是聽人說好像看到你的馬車回村了，這才跑過來支會一聲，不知道這個事兒會不會影響到你。
”

　　 林小漁知道李桂香也是怕自己擔責，畢竟小樹娘的妹妹是去挖生蚝的。

　　 挖生蚝的這個事兒又是由她帶起來的。

　　 “沒事兒，她現在不是我雇來的，她是自己挖了自己賣。
我在縣城裡賣生蚝遇到過她，有許多買過的客人都能作證。
”林小漁說道，這本來就是事實，她亦然是絲毫都不害怕的。

　　 而且這樣的天氣，這雪都剛化開，她就敢雇船去挖生蚝，真是想發财想瘋了，這海裡估計還有浮冰在，她也怎麼敢？

　　 “小樹娘呢？
”林小漁問道，那畢竟是她的親妹妹，她也不會坐視不理吧。

　　 “早就去碼頭那邊了，現在也通知了官府，讓官府的人幫忙打撈一下。
那船上除了小樹娘的妹妹還有船員，還有他們村好幾個人呢，這都是活生生的人啊，眼看着都要過年了，若是沒了……”

　　 李桂香自己感受過這種傷痛，心善的不想讓其他家庭再感受這種失去親人的痛苦了，所以一邊雙手合十祈禱。

　　 林小漁見呂成行和大頭将春聯也貼的差不多了，就開口道：“要不我們也跟着去瞧瞧吧，看看能不能幫下忙。
”

　　 “嗯！
”呂成行貼好橫聯就從凳子上跳了下來。

　　 林小漁趕緊帶着他們去碼頭，大頭也慌忙的鎖門了。

　　 但是還沒有到碼頭，就聽人一路跑着叫喊。

　　 “今天沉了的那個船已經被官府的找到了，船撈上來了，人也死了幾個，好像有一個就是那個帶頭的女的，還有幾個是船員。
還有幾個人不見了，官府正在找呢！
”

　　 那個來傳消息的人一邊跑着一邊喊，逐漸跑向大柳樹下，那個村裡默認說一些消息的老地方。

　　 林小漁的步子也逐漸慢了下來。

　　 “還去嗎？
”

　　 “去看看吧，不是還有人沒找到，我水性好到時候跟去看看。
”呂成行的黑眸裡也有幾分悲憫，和危機四伏的海裡比起來，人命真的太脆弱了。

　　 林小漁見到呂成行這般說，也就點頭繼續走了。

　　 到了碼頭上的時候，隻見碼頭放了好幾個臉色青白的死人。

　　 林小漁一看竟然都是熟人，正是小樹娘的妹妹和兩個熟面孔的船員，沒想到他們竟然一塊死了……

　　 隻見小樹娘和小樹爹就一塊兒在小樹娘妹妹的身邊，兩人都默默的淌着淚。

　　 “我就不該讓你來賺這份錢的，誰讓你的心這麼貪，現在好了連命都搭進去了。
你起來啊，你不是水性好的很的嘛，快起來和我吵架啊。
”

　　 小樹娘一邊哭着一邊叫喊。

　　 那躺在地上的畢竟是她的親妹妹啊，兩人從小是在一個屋檐下長大，一起陪伴在父母的身邊。

　　 林小漁和李桂香也一起走過去。

　　 小樹娘瞧見她們來了，又是擺出一個比哭還難受的笑臉，抹了臉上的眼淚站起來道：“你看她不聽我勸，現在就惹上了海神……”

　　 林小漁是不信這些鬼神之說的，但是沒有什麼比這個能安慰人一些了，也點點頭道：“這可能就是她的命數了。
”

　　 小樹娘默默的淌淚。

　　 林小漁這才瞧見在一旁的小樹爹身上全都濕漉漉的，就看向小樹娘，“大哥這是咋的了，咋都濕了還不回去換衣裳，這樣的天可别凍出個好歹來。
”

　　 小樹娘深呼吸了幾口，将心裡的傷痛壓了下去，“當時瞧見了屍體，官差也都不樂意下去打撈，這些人都是他一個人扛上來的。
我讓他回家換衣裳也不聽，嗚嗚嗚……”

　　 小樹爹的眸光就沒離開過小樹娘，略有些無奈的道：“我隻是不放心她。
”

　　 “沒事，我們陪着呢，你先回去吧。
”

　　 “哎！
”

　　 小樹爹早就凍得嘴唇都發紫了，看到林小漁和李桂香在，他心裡才放心一些的趕緊快跑着回家了。

　　 林小漁一邊輕輕的拍着小樹娘的背安慰，一邊不解的問道：“今天風不大，也沒有下雨，怎麼撞上浮冰就翻船了呢？
”

　　 “我也不知……聽說她租不到船，租了個小船。
”小樹娘歎息道，“就她膽大，為了幾兩銀子命都不要了。
”

　　 這時邊上看熱鬧的人插嘴道：

　　 “哪是小船啊，是艘又小又破又老的，那個婦人嚷嚷着就要出海挖生蚝。
大船的船主不租，然後她就高價挖了這兩個船員，這船員給她弄來了一艘幾乎都要報廢的船。
”

　　 “是啊，我就在那邊賣包子，今兒生意不好，我也多看了幾眼。
她還說着今日要是能出海，挖的生蚝絕對是頭一份，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

　　 “這就是貪心的下場。
”

　　 林小漁聽完，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官府的大船回來了，林小漁見到站在甲闆上的範縣令，身上還圍着一個帶着兔毛邊的披風，一張白淨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他見到林小漁還朝她點頭示意了一下。

　　 “人呢，人都沒事吧？
”船一靠岸，看熱鬧的村民就紛紛的湊了過去。

　　 這時隻見官差帶着好幾個渾身濕的人出來。

　　 “哎，這不就是他們一起出海的人嘛，竟然都還活着，真的是福大命大。
”當即就有人高聲的說道。

　　 這幾個幸存者下了船看到碼頭上放着的屍體，一個個都腿軟的走不動路了。

　　 “他們，他們怎麼了？
”

　　 “當然是死了啊，你瞧不見嗎，這臉都白了。
”

　　 範縣令跟着下船，讓官差将人扶好，“先帶去最近的村民家裡讓他們換一身幹淨的衣裳，烤烤火，喝碗熱姜湯先。
等下本官還要細細的問，這次的禍事究竟是由誰導緻的。
”

　　 “縣太爺不關我們的事，我們……我們隻是被喊來挖什麼海貨的……說是有二十文錢一日……沒成想海貨沒挖到，差點丢了命。
”其中一個幸存者腿都哆嗦了，臉上都像是凍傷了一般，整個人虛弱的開口。

　　 “帶下去。
”範縣令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