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11節
她為他打理家中事務,為他尋覓納妾人選,日日如此勞累,他這生的哪門子脾氣?
即便她真的做錯了什麼,他不能直接同她說嗎......
她也不想的啊。
被折騰狠了,隔日謝欲晚要上朝時,她難得沒有起床,隻是背對着他。
她其實也不太知道發的什麼情緒,是真因為被折騰狠了,還是......
她并不敢多想,隻是知道自己委屈。
謝欲晚沒有相哄,隻是在走的時候,沉着眸,靜靜地望着她:“換一個吧。
”
門被關上那一刻,姜婳突然哭了。
身子有些疼。
委屈。
*
淚很奇怪。
那門閉上的那一刻,她的眼亦閉上,溫熱的淚珠不受控地直直垂下。
可當橘糖在門外敲門那一刻,那浸濕被褥的淚珠,又消散得無蹤迹了。
姜婳眼眸怔了一瞬,随後,緩緩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她掀開被子,收拾了自己一番,再去開門。
門開了,她順着望向橘糖的視線,望向了陰沉的天。
烏壓壓的一片,看着就快下雨了,順着門吹來的風都帶了些秋日的寒。
她臉色本就蒼白,被寒風一吹,更蒼白了三分。
橘糖忙關上門,急忙将人攙扶下來,心中又驚又氣,她怎麼一夜沒見娘子,娘子就憔悴至此。
娘子那張向來溫婉的臉上,滿是病氣和憔悴。
這病來的怎麼如此突然?
“娘子,怎的臉色如何蒼白,可是昨夜着了涼?
”橘糖着急,手直接探上了姜婳的額頭。
姜婳望着橘糖,眼眸怔了一瞬,随後很輕地搖了搖頭:“沒有,應該,就是,未睡好。
”
她說的吞吐,橘糖卻蹙了眉:“我去喚大夫。
”
說着就要轉身,姜婳欲拉住的手還未伸出,她就風風火火般走了。
門開了又關,屋子裡又隻剩下姜婳一人。
雖是白日,屋子裡卻暗的很,姜婳一口氣吞在胸中不上不下,起身,自己開了門。
陰沉的天色再次占據她的視線。
滾滾的雲,要黑不黑,要白不白的,就那麼暈暈沉沉,混在一起。
在房中,她隻稍稍披了一件外套,秋日的蕭瑟順着寬大的衣袖,裹住她。
她順從地閉上眼,天色昏暗,她卻覺得格外地寂靜。
胸中拿一口氣,依舊橫在那裡。
*
橘糖再回來時,發現姜婳已經坐在桌前,認真看着賬本了。
“娘子。
”她聲音大了些。
說完,便上前将賬本收了起來:“這府中算不完的賬,娘子生病了,今日便先休息半日。
哪裡來的不懂事的丫鬟,這般時候還送賬本來。
”
姜婳溫婉一笑,搖了頭:“我讓曉春去拿的,别怪她,你知道,她本就怕你的。
”
橘糖将賬本背到身後,示意身後的大夫上去把脈。
姜婳乖乖伸出手,對着行禮的大夫點頭,随後輕聲道:“應當隻是有些風寒,是我這丫鬟太着急了些,麻煩您了。
”
大夫忙搖頭:“不敢,不敢。
”
說着将手搭上去,把了許久,眉間有些猶豫,望了姜婳一眼。
橘糖見到大夫這反應,焦急道:“胡大夫,我家娘子怎麼了?
”
大夫忙搖頭:“姑娘莫擔心,夫人無事,應當隻是感染了些風寒,老夫開上幾副藥,姑娘去藥房抓了,熬了喝了便無事了。
”
姜婳溫柔地看着橘糖,輕聲道:“說了,我無事的,别擔心。
先送胡大夫出去吧,下次不可如此無禮了。
”
很快,又補了一句:“賬本留下。
”
胡大夫低着頭,被橘糖領出去時,望了一眼書桌後的夫人。
即便在這無人的場合,她依舊端正在書桌前。
那本賬本依舊被她翻開了,在憔悴蒼白的表象之下,藏着如死水般的平靜。
夫人身子,的确沒有大病。
甚至風寒,也隻是他順着夫人的話,說的一兩句。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擡起頭,對他輕微點了點頭,随後又平靜地低下頭,繼續翻閱手中的賬本。
*
天色暗了。
姜婳持着一盞燈,等在院子前。
夫君還未回來。
秋日的露,像這夜一般,很冷。
昏暗的燈隻能堪堪照亮一塊地方,姜婳擡頭,望向黑沉沉的天。
今天白日下了雨,晚上并沒有月亮。
昏暗的燈,映出姜婳蒼白柔美的臉,她輕抿着唇,望着夫君要回來的那條路。
她需得承認,她其實不太能處理好心中的情緒。
可她并不想因為這種情緒,同夫君有了疏離。
那年她随夫君去商陽,因為那些她爬床的風言風語,被長老們為難。
她被罰在祠堂中跪到半夜,等到月色都幾近黯淡,她揉着發疼的腿,推門而出之際。
是夫君持着一盞燈,在那顆榕樹下,待着她。
他說帶她回家。
那時,她怔怔看着他。
那一盞燈,其實也不太亮,昏暗的燭火能驅散的黑暗,是如此有限。
但她一點都不怕了。
她牽着他遞過來的衣袖,一步一步,踏向她的第一個家。
想起這些,她似乎又覺得,其實很多東西,沒有那麼重要。
比起妾的人選是該是王太守的六小姐,還是朱少府家的三小姐,何時迎,如何迎......她其實更想同夫君說,他出門了半月,院中那一株藤,結出了果,她親手栽在盆中的花,因為天氣驟然變冷,可能明天春天也活不過來了。
她垂頭,溫婉一笑。
刹那間,一陣風吹過,手中的燈籠滅了,姜婳沒有太注意,因為擡眸之際,看見了遠處的燭火。
她握着燈的手緊了一瞬,欲迎上去之際,看見了燭火下清晰的人影。
不是夫君。
那人氣喘籲籲跑到她面前:“夫人,天子留公子今日在宮中留宿,公子讓小人,回來同夫人說一聲。
姜婳一怔,随後溫婉一笑,行禮道謝:“麻煩大人了,今日天色已晚,妾讓下人去安排大人......”
那人忙搖頭:“小人這就回去了,不勞夫人憂心了。
”
橘糖忙從屋内出來,将人送走,全了禮數。
臨走之時,她回頭,望着樹下依舊溫婉笑着的娘子。
那盞燈有着些許餘光,卻隻能映出娘子握着燈柄纖細的手指了。
娘子依舊像往常那般溫婉笑着,他們走了許久,她似乎還站在那顆樹下,靜靜地看着她們。
*
橘糖再回去之時,屋内的燈已經熄了。
她想起娘子這幾日的蒼白疲倦的臉色,猶豫了瞬,沒有再打擾。
是因為納妾的事情嗎?
橘糖其實未想過,娘子會如此在意。
若娘子真的如此在意,她明日去問問公子想法。
其實,也不是......沒有子嗣從族中過繼的。
可等她隔日再見娘子時,娘子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除了臉色更蒼白些,其他地方,已經叫人看不出差别了。
“橘糖。
”
姜婳輕柔喚着,彎着眸望着發呆的人。
橘糖一怔,望向她:“娘子,怎麼了。
”
她彎了彎眸:“有些饞了,橘糖上次做的糖還有嗎?
要甜絲絲的那種。
”
橘糖忙應道:“有的,在我房中,娘子等着,我現在就去拿。
早知娘子喜歡,上次我就多給娘子送些了。
嘿,娘子是不是不好意思喚那糖的名字。
”
說完,做了個鬼臉,橘糖就風風火火走了。
等到門被關上,姜婳才将視線從橘糖走的方向收回。
她将毛筆放置回筆架上,随後,擡起眸,緩慢地,望向了空中那根白绫。
她依舊端坐着。
書桌上,是府中剛送過來的,那三位姑娘的冊子。
她連指尖都寫着沉默。
*
橘糖将糖拿回來之時,口中哼着歌,娘子都想她做的糖了,相比也沒有為小妾的事情煩心了。
也是,隻要娘子好好想想,就會想通的。
她也免去去公子面前讨人嫌,公子那脾氣,若不是為了娘子,她橘糖才懶得招惹。
她的手中,拿着一個玻璃罐。
方方正正的棕色糖塊在裡面雜亂堆着,随着少女走路的起伏上下晃動,時不時,碎裂的半截糖塊,從空隙擠下去......
橘糖推開門,“砰”地一下,将糖罐從身後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