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116節
馬夫忙道謝,也明白這兩位小姐無需他再跟随了。
想着昨日那位公子的吩咐,馬夫道完謝就安靜地駕車離開了。
待到馬車離開後,姜婳同晨蓮一同漫步在大街上。
沒了昨日那場擾人心的雨,街上的一切都安靜了許多。
她細細聽了許久,偶爾能聽見一兩句關于謝欲晚的事情。
但比起之前,流言蜚語已經少了許多。
似乎是長安城内出了新的樂子,哪家的夫人同小厮有了私情,還願意一同赴死......
姜婳靜靜地聽着,大街其實很吵擾,但是她的心卻無比地安靜。
聽着聽着,大街上似乎也開始有為謝欲晚說話的人。
未明真相之前,一切都隻是猜測。
昨日随着風雨,關于謝欲晚的事情,城中風雨了一日一夜。
如今天晴了,該出攤的出攤,該逛街的逛街,也就‘安靜’了不少。
但姜婳自然知曉,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一夜之間流言滿天飛,背後定是有人。
如今流言悄然止住,背後也是有人。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不知幾方勢力在博弈。
她上一世雖然不了解朝政之事,但也明白謝欲晚手中權利之大。
即便現在不是十年後,他并未到權傾朝野的地步,但是也不該因為一個司禮就能下獄。
故而她慌亂過後,才能直接想到,這件事背後唯一能這般對謝欲晚動手的人——
隻有皇位上的天子。
這是在謝欲晚刻入骨的規矩和禮儀之中,他唯一不會反抗的人。
上一世天子駕崩,按照天子遺願,謝欲晚扶持太子登基。
太子無用,朝中大多事務都丢給了謝欲晚,但謝欲晚十年間不曾言說一句,平靜地為太子打理着這個天下。
因為君臣,也因為如今的天子。
她不曾問,但是明白在謝欲晚心中,天子是不同的。
天下誰會同天子為友?
謝欲晚會。
姜婳心生出一股沉悶,如今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不過是天子在用司禮之事同謝欲晚博弈。
但即便博弈,為什麼要對謝欲晚動刑?
這天下幾分是謝欲晚為天子謀奪來的,天子難道不知嗎?
姜婳垂下了眸,想起面色蒼白衣袍染血的青年,心中有些疼。
她踏入一旁的茶樓,想聽一些關于司禮事情的消息。
入了包房,一室茶香,她的心安靜了些。
她望着茶盞,想着住持口中那顆舍利子,還是未想明白。
謝欲晚知曉司禮背後的利害關系,為何要在如何尴尬的時間點去動司禮。
即便司禮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他有不得不動的理由,也應該先從司家下手。
想了許久,姜婳知曉自己應當是想不明白了。
想起青年身上那一身血,她輕輕抿了一口茶,垂眸掩住了神色。
她其實從來不在意什麼司禮,司禮什麼時候生,什麼時候死,如何死,因何死,同她并沒有半分幹系。
她隻是看不得謝欲晚那般在牢中。
茶樓向來是消息散播最快的地方,說書人也經常會按照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編寫話本。
姜婳望着屏風外的說書人,耐心聽着他口中的話。
她足足聽了一個時辰,說書人都要下堂了,都未提到謝欲晚一句。
她擡起眸,環顧四周,适才她倒是從周圍賓客的耳中聽見了一些東西。
例如昨夜天子咳了血,怕是時日無多。
姜婳又飲了一口茶,眸色淡淡,按照上一世的軌迹,此後幾年天子都是‘時日無多’。
知曉今日從茶樓聽不見什麼,她飲完了這一杯茶,便同晨蓮離開了。
走出茶樓時,陽光灑在少女的臉上,她擡眸望了望天,天很藍,很亮。
她擡起頭望了許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隻是再垂下眸時,手中突然多了什麼。
她将手掌心打開,是一顆白色的月牙糖。
晨蓮在她身後,依舊是往日那副笑盈盈的模樣:“小姐,今日的糖。
”
其實最近有些忙,她已經幾日未吃糖了。
當初晨蓮來丞相府,橘糖拖晨蓮帶來的那些月牙糖,算着應該也沒剩多少。
姜婳垂着眸,輕聲道:“晨蓮,橘糖給我的糖是不是要沒了。
”
晨蓮彎起了眸,将手中四五顆月牙糖全部藏到身後,認真道:“奴算一算,是沒了,當初橘糖說,如若糖吃完了,讓奴去府中尋她要。
”
兩人心照不宣。
又走了一段路,姜婳看見了從前那家酒樓。
酒樓旁有一個小女孩,正蹲在賣籃子前的花。
比起從前,小女孩喚人的聲音大了些。
她本來繞過,再讓晨蓮去給些銀子,但那小女孩似乎也看見了她,忙提着一籃子花追了上來。
追上來的時候,小女孩的眼睛還是泛紅的,看着剛剛哭過不久的模樣。
見她追上來了,姜婳也就沒有動,隻是淺淺笑道:“許久未見。
”
小女孩一雙眸紅紅的,從花籃最深處拿了一枝花遞給姜婳。
“小姐,這是最漂亮的一朵野栀子,很香的。
”
小女孩不擅表達,她望着面前這位漂亮的小姐,未曾說,自從那日之後,她每日都會将在城外采到的最好的一支花單獨放在一旁。
每日小女孩都在想,要是今日能夠遇見那位好心的小姐,一定要将最美好的一朵給她。
晨蓮用帕子包着,遞給了姜婳。
姜婳望着手中的野栀子,輕輕嗅了一下,很香。
她從荷包中拿出銀子要給小女孩,小女孩卻紅着眸對她搖了搖頭。
“不用了,小姐,娘親幾日前已經走了。
因着小姐給的銀子,娘親走的時候有一頂好好的棺材。
”
姜婳一怔,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她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最後隻是輕聲問道:“每日賣花能養活自己嗎?
”
小女孩點點頭:“能養活自己的。
”
姜婳看着小女孩纖細的手腕,又摸了摸她的頭。
她望着面前的小女孩,她身上的衣衫處處打着補丁,但是洗得很幹淨。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小女孩的模樣,她提着一籃花在酒樓前,怯生生同她道。
“小姐,請問需要花嗎?
”
姜婳認真地看了小女孩許久,輕聲問道:“你娘親走了,如今一個人在街上賣花,姐姐擔心你,你願意同姐姐回家嗎?
”
她神情溫柔,就好像是很自然就說出了這些話。
但隻有她身後的晨蓮知道,小姐其實猶豫了許久。
她們在馬車之上時,小姐就看見了這個賣花的小女孩,她随口提了一嘴小女孩的眼睛是紅的,小姐在車上隻是輕聲應了一聲,但是下車後還是向着小女孩在的方向走過來了。
晨蓮望着面前的小姐,又看向小姐身前的小女孩。
晨蓮沒有說話,臉上的疤痕有些發燙。
姜婳溫柔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摸了摸她的頭:“花很香。
”
原本還垂着眸故作鎮定的小女孩一下子就哭了起來,姜婳輕輕摸着她的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寒蟬從遠處出來,悄無聲息到了兩人旁邊。
姜婳同小女孩說了一兩聲,将小女孩交給了寒蟬。
同她們告别的那一瞬,小女孩眼中的淚很快就止住了,她回望了姜婳一眼,随後安靜地寒蟬走了。
姜府的事情尚未解決,她暫時不能将人帶到身邊。
等到謝欲晚此次事情的風波過去之後,她想将人送到姨娘身邊。
姜府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解決,小女孩在姨娘身邊,也能陪伴姨娘一些。
至于小女孩,她的确擔憂。
還未長大,渾身灰撲撲的,一張臉卻很是白淨。
再長大些,一介孤女,她有些怕。
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内,能夠做些什麼,姜婳是願意的。
大街上依舊吵吵嚷嚷。
晨蓮笑着道:“小姐有開心一些嗎?
”
姜婳望了望小女孩的方向,輕聲道:“姨娘會很開心的。
”
許久之後,她又輕聲補了一句:“晨蓮,我也很開心。
”
她望着手中被帕子包着的野栀子,白色的花瓣上面滿是露珠,看得出來小女孩一直将這株花保護得很好。
姜婳停下了腳步,望向了面前的府邸——謝府。
今日未下雨,晨蓮上前敲響了丞相府的大門。
同上次不一樣,大門很快開了。
開門的人是姜婳和晨蓮都不熟的侍衛。
見到是他們,有些疑惑:“請問小姐是哪家的小姐,拜訪是為何事,我好進去通報給我家主子。
”
謝欲晚在牢獄之中,丞相府中哪裡還有什麼主子。
姜婳眸一瞬間變淡了。
那侍衛見她們不說話,原本的恭敬态度也沒了,眉宇之間帶了些不耐煩:“小姐?
”
似乎一夜之間,丞相府發生了些她們都不知道的事情。
這不是丞相府的人有的禮數。
倒像是......
姜婳望向丞相府内熟悉的一切,也沒在意侍衛的态度,輕聲問道:“請問府内如今是哪個主子?
”
侍衛神色僵硬了一瞬,許久也未說出主子的名号。
姜婳四處打量了一番,在侍衛的衣衫出發現了‘謝’字樣。
隻是這‘謝’,同丞相府一般用的‘謝’的樣式,并不太相同。
是商陽那邊的字樣。
果然,下一刻侍衛就道:“我們主子是謝家一族的長老,便是丞相大人也要讓三分。
”
姜婳望着侍衛,侍衛突然覺得有些發寒,直接将門閉上了。
姜婳望着緊閉的門,望向手中的野栀子。
此時,莫懷從府外向她們走來,平靜道:“小姐,先同我走吧。
”
第七十七章
姜婳沒再問什麼,聽見‘謝家長老’四個字,也明白了一些東西。
從前因為橘糖的事情,她有了解過一些關于商陽謝家的事情。
在前世這個時間點,商陽謝家對于謝欲晚的鉗制還是很深的。
甚至連暗衛營,都是在她同他成婚一年後,才徹底到了謝欲晚手中。
如若刻薄一些,謝欲晚前半生都隻能算是家族的棋子。
謝家那些長輩和小輩,都如水蛭一般,趴在他身上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