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93節
她垂着眸,手偶爾會被碎玉斑駁的角所傷到。
燭光下,她的指尖滿是細碎的傷口,但她渾然不在意,隻是繼續按照書中的法子試着。
外面的月亮暗了又暗,就這樣,天一點一點亮了。
等到清晨的第一縷光照在少女臉上時,她眸中唯有認真。
若是要說,比她白日抄書時定然是心靜了不少。
日上三竿,少女困的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旁的燭火滴了一滴又一滴淚,終于在天微亮時熄滅。
少女的手邊,是一套缺了不少塊玉卻基本成型的玉雕的九連環。
九連環安靜地躺在桌子上,偶爾一兩處玉的縫隙處,甚至沾着些淡淡的血珠。
即便睡着,少女的手依舊是一副護着九連環的姿勢。
沉入夢境的那一刻,她想起的,是青年那雙淡淡的眸。
她始終覺得,像一場永不會落下的雨。
第五十五章
晨蓮推開門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她眸在少女滿是細小傷痕的手指上停了一瞬,轉身去拿了藥膏。
“砰——”
等到晨蓮再過來時,門已經從裡面打開了。
沐浴着清晨的光,姜婳輕聲道:“晨好。
”
透過半開的門,晨蓮望向幹幹淨淨的桌子,明白了什麼。
她暗自将手中的藥膏收回去,笑着道:“小姐今日起的有些早,要再去睡一會嗎?
”
姜婳望了望日頭:“還很早嗎?
”
晨蓮點頭:“嗯,小姐還可以睡一個時辰。
等到到時間了,奴來喚小姐。
”
姜婳沒有推辭,溫柔到:“那我再去睡一會。
”今日她要同司洛水一同去遠山寺,遠山寺雖然不算太遠,但是回來的時候應該也是黃昏了。
她一夜未睡,今日定是要疲憊的。
但在司洛水面前,她若是太疲憊了,自然是不好的。
她揉了揉眼重新躺在了床上,晨蓮安靜地為她關上了門。
見到小姐不想讓人知曉,晨蓮将手中的藥膏放了回去。
打了一盆溫熱的水,又從懷中掏出淡綠色的藥粉,将藥粉倒入水中。
水最開始是淺淺的綠,後面逐漸沒了顔色。
晨蓮将放了藥的水放在小廚房中溫着,随後安靜地看着外面的天色。
*
再被喚醒時,已經日午了。
晨蓮端着一盆幹淨的水進來,替她洗漱。
平日淨手這般的事情,都是姜婳自己來。
可今日,晨蓮握住她的手,放在了水中,細細地替她清洗了一遍。
她的手被晨蓮握住,放在幹淨的水中泡了許久。
可能是因為還有些未醒,滿是傷口的指尖沾到了水也沒有疼意。
姜婳垂着眸,知曉那些小的傷口遮掩不住了。
正準備尋個借口,可晨蓮隻是像沒看見一般,替她又做好了其他的事情。
為她梳妝時,晨蓮的動作很快,用一根玉簪簡單簪起了她的頭發。
随後又細緻替她佩戴了一套玉耳墜。
她原本有些出神,直到耳邊傳來一聲:“小姐,好了,我們要出門了。
”
她下意識看向銅鏡中,裡面的少女有一雙輕柔的眼。
她怔了怔,小聲道:“走吧。
”
待她出了門,便看見了司府的馬車,司洛水掀開車簾提着衣裙向她走來,到了她身邊便熱絡地挽住了她的手。
司禮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姜婳同司洛水打了聲招呼:“洛水,午好。
”
随着她話音落下,司洛水挽住她的手更緊了些:“午好,阿婳,今日陽光好好,聽說遠山寺有好大一片姻緣樹,若是有心儀的人,将其姓名寫在紅布條上,綁着扔到樹上去,神佛就會看見你的心願,促成這一段姻緣。
”
原來遠山寺是求姻緣的。
看着她憧憬的模樣,姜婳輕聲一笑。
若真如司洛水所言,天下姻緣豈不是要亂套。
但她還是溫柔說道:“那我們可以去看一看。
”
司洛水臉突然紅了,小聲道:“不瞞阿婳說,我的确有心儀的郎君。
”
遠處的司禮依舊是一身水藍色錦袍,隻是今日的款式比那日晚宴上随意了些。
他走上前,笑着說道:“洛水,再不出發,别說傍晚回來了,傍晚能不能到都不一定。
”
他聲音清潤,如清風明月。
司洛水忙道:“好啦哥哥,我們這便上去了。
”
馬車見狀,拉開了馬車的車簾,司洛水和姜婳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司禮也一躍上了馬車旁邊的一匹駿馬。
馬在地上磨了磨蹄子,開始奔在道路上。
馬車内,司洛水一直講着許多事情,姜婳安靜地聽着,時不時回上一兩句。
從始至終,司洛水的手都一直挽着姜婳。
姜婳彎着眸,溫柔笑着。
她未曾同同齡女子這般親熱過,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
司洛水同她說着宴會上的許多趣事,她安靜地聽着,偶爾也提上一兩句自己的事情。
直到司洛水眨着眼問她:“阿婳,你同丞相大人如何相識的?
”
姜婳怔了一瞬,輕聲道:“幾個月前姜府的夫子回了鄉,丞相大人是哥哥為我們新尋的夫子,這般就相識了。
”
司洛水眸中閃過一分豔羨,輕聲道:“這般丞相大人就将阿婳收為學生了嗎,怎麼我沒有姜公子這般的哥哥。
若是府中的小弟能夠得到丞相大人一番教誨,日後科舉也容易三分。
”
姜婳不了解這些,也沒有再拿出對着姜府衆人那套說辭。
救命恩人什麼的,若真要談,他是她的恩人。
司洛水還在不停問着謝欲晚的事情,姜婳能答的便答了,不能答的便溫柔笑笑:“我也不知。
”
聽見她也隻知道些外人知道的事情,司洛水反而開心了些,突然小聲問:“阿婳,你覺得我哥哥怎麼樣?
”
姜婳輕聲道:“司公子很好。
”
少年有成,一表人才,清風明月,的确算不得差。
司洛水輕笑了笑:“我也覺得哥哥很好,如若哥哥可以請來丞相大人當我的夫子那就更好了。
不過按照哥哥的性子,我要是這麼同他說,他定是直接丢給我一堆詩文。
”
話語間雖然有一絲可惜,但也有着三分的滿足。
姜婳溫柔看着她,輕聲道:“也無不同的。
”
談話間,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晨蓮笑着道:“小姐,到了。
”她們一同下了馬車,此時已是午後,來來往往的人群格外熱鬧。
有同長輩一起來的,也有三兩小姐結伴來的。
姜婳望了一眼,發現這般求姻緣的寺廟,男子的确是少數。
放眼望去,大多數都是女子。
她收回眸,看向一旁的司洛水:“我們進去吧。
”
司洛水親密地挽着她的手,輕笑着:“我們先去主持那裡求個姻緣簽。
”
姜婳想說自己不用,可司洛水小聲對她說:“我讓哥哥都安排好了,阿婳是不知道,主持的姻緣簽是需要排隊的。
哥哥上次捐了好多錢,才得了主持的姻緣簽。
”
司禮在一旁搖着扇子,毫不留情戳破:“明明是有人求在下,說一定要算一算自己的姻緣。
在下被纏的實在無奈,隻能多捐了些銀子。
”
他說話的時候看着姜婳,輕聲笑着:“洛水小孩子心性,連累姜三小姐了。
”
話說到這番份上,姜婳的拒絕也開不了口。
晨蓮在一旁默默看着,手中的寒針輕柔地對對向遠處。
遠處的大樹上,寒蟬一張死人臉變了又變,最後悄無聲息地從樹上下來。
他隔着人群,望向前方的晨蓮,脖頸間有一道紅痕。
上次他閃的慢些,那根寒針已經沒入他脖頸。
被小和尚帶着向寺廟深處,周圍的人逐漸少了起來。
司洛水挽着姜婳的手,輕聲嘀咕道:“阿婳,我有些怕。
”
姜婳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輕聲安慰道:“無事的。
”
司禮直接一扇子輕輕敲了司洛水的頭,笑着道:“那要不我們轉身就回?
”
誰都聽得出他在說笑,姜婳看着司洛水,發現她紅了臉。
司禮站到了姜婳身前,笑着道:“姜三小姐,見諒。
”他輕笑着看着她,眸中映着她的影子。
有些近了。
姜婳一怔,下意識想要退後。
隻是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聽見司洛水笑着說道:“哥哥,阿婳救了我,你如何喚阿婳如此生疏?
”
其實......不算生疏。
姜婳正欲開口,司禮望着少女身後不遠處那道雪白的身影,順着司洛水的話溫柔喚了一聲:“阿婳。
”
隻這一句,那道雪白身影止在遠處。
司禮低下頭,望着姜婳,距離甚至比适才更為親密。
“住持會為人算姻緣,阿婳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他笑着,同她近了一些。
姜婳下意識要退後,卻被他一把扶住了手腕。
姜婳一怔。
他依舊一副清風朗月的模樣,将手中的扇子合上。
遠處,謝欲晚眸淡淡地看着發生的一切,他隻能看見少女的背影。
适才拐角看見她背影的那一瞬,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下意識裹住那顆雪白的月牙糖。
似乎心還未開始跳躍之際,有些東西便提前蘇醒了。
他原本想上前去,直到聽見了那一聲‘阿婳’。
他望向少女的背影,弱柳扶風,纖細而窈窕。
她身前的青年,身姿修長,溫爾爾雅。
如若那人不是她,可能他看了一眼,也隻會淡淡說一聲‘般配’。
前方,司禮透過她,輕笑着同他對視。
然後,司禮從衣袖中拿出了一方錦盒,望向姜婳,輕笑着遞過去:“之前損壞了小姐的玉,在下很抱歉,這是在下的賠禮。
”
他輕聲道:“是一方暖玉。
”他聲音并不大,但是足夠所有人聽清。
至此,一直有些猶豫的姜婳,臉色終于冷了下來。
她甩開司禮的手,向晨蓮的方向退了一步。
側身之際,看見了遠處謝欲晚,她怔了一瞬,随後眼神還是回到了司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