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祯逃一樣地跑進電梯,快速按了21樓,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但紅不是害羞或者尴尬,而是難堪,她恨不得立刻人間蒸發的難堪!
江何深竟然完全不記得她了……可他要是不記得她,為什麼會選她拍宣傳雜志?
為什麼?
喬祯看着宣傳雜志,眼睫顫動着,想不明白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翻譯部,蓦然聽到裡面一陣哄笑聲,她不由得頓住腳步,沒有進去,偷偷探頭,就看到他們将新版安全手冊和宣傳雜志放在了一起。
“這麼一對比,Joe黯然失色啊。
”
“對啊,她看起來好僵硬,笑都不自然,一看就不自信,跟陸機長根本比不了。
”
喬祯将懷裡的宣傳雜志捏得更緊,手指幾乎要摳破雜志,指節更因為太用力而泛起了白。
他們的議論還在繼續:“其實咱們恒安比Joe更合适拍宣傳雜志的美女多得是,也不知道宣傳部當初怎麼就定了她了?
我就覺得她很普通啊。
”
一位同事似笑非笑道:“其實我知道一個小道消息,你們想聽嗎?
”
其他人紛紛追問:“什麼?
是什麼?
”
那位同事便說了:“我有朋友是總裁秘書,她偷偷告訴我,其實宣傳部一開始是定Aurora,但Aurora不想拍,拒絕了,又向宣傳部推薦了Joe,宣傳部可能是不想得罪總裁夫人吧,所以才勉強用了Joe。
”
喬祯怔住。
原來是Aurora……不是江總定了她,而是Aurora,難怪江總不認識她……
“難怪了,我就說憑Joe自身的條件,怎麼可能選她當公司的宣傳形象?
原來是Aurora推薦的啊。
”
“Joe好像不知道這件事,她當初還以為是江總定了她,還在Aurora面前炫耀,Aurora笑笑不說話,估計是在心裡嘲笑她吧?
哈哈!
”
“别說是Aurora想笑,我都想笑了,她以為飛上枝頭,其實隻是人家Aurora不要,施舍給她的。
”
“……”
喬祯感覺喉嚨像被人狠狠掐住,她臉上的表情和心理的情緒,也在極短的時間内紛飛變化,她說不清楚那些情緒具體是什麼?
喬祯腳下踉跄地往後退步,背後不小心撞到人,她猛地轉頭,就看到了陸靜因。
喬祯臉上閃過慌亂之色,想解釋自己不是在偷聽,陸靜因卻沒有質問她,看她的眼神甚至有些憐憫和同情,輕聲道:“其實,我也遇到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情。
”
喬祯張嘴:“你……”
陸靜因對她一笑:“這裡說話不太方便……都下班了,我們到樓下的便利店吃點東西吧。
”
喬祯眼睫飛快顫動着:“……好。
”
她們去了公司樓下的711,陸靜因買了兩瓶水,給了喬祯一瓶,兩人一起坐在櫥窗前的椅子上。
陸靜因閑聊:“我剛才好像看到你在跟江總說話,江總是讓你做什麼事了嗎?
”
“沒什麼,就是讓我回翻譯部喊Aurora下樓。
”喬祯低着頭說。
陸靜因訝然:“這麼說,Aurora剛才也在翻譯部?
她聽到他們那麼說你,怎麼都不阻攔一下,你跟Aurora還是朋友呢。
”
喬祯冷冷一笑。
不說她都差點忘記了,是啊,當時Aurora還在辦公室,她竟然就聽着他們嘲笑她,這就是她當初主動說的“交個朋友”?
喬祯那些不知名的情緒,開始朝着怨火蔓延,她看向陸靜因:“你剛才說,你遇到過很多次這樣的事?
具體是什麼事?
”
陸靜因微微一笑:“我呀,從小的夢想就是當飛行員,但我是女孩,别說是在國内,就是在國外,女飛行員都是非常少的,可我就是這麼不自量力,我不僅要當飛行員,我還要當民航的機長,那時候所有人都嘲笑我,都打擊我,好像這個領域天生是屬于男人,女人妄圖闖入都是找死。
”
“但我不服氣,既然本來就沒有性别限制,那麼女人為什麼不可以?
所以我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哪怕累到休克也在所不惜,我一定要做到這個在别人眼裡,不可能做到的事。
”
喬祯轉開頭:“你現在已經做到了,你和Aurora一樣,都是天之嬌女,你們擁有的東西,都是我們普通人一輩子得不到的。
”
“我受了很多委屈和不公才做到的。
”陸靜因說,“本來屬于我的名額卻跳過我給了别人、本來屬于我的榮譽卻被稱為‘大家的’、本來是我拼來的機會卻被說是運氣好,這些我經曆過無數次。
”
喬祯微微咬緊後牙。
是啊……
本來就是她的名額她的榮譽,卻被說成是Aurora施舍給她的,她哪裡不如Aurora?
憑什麼選擇Aurora拍雜志就是理所應當,選她拍雜志就是匪夷所思?
憑什麼?
!
喬祯擡起頭,狠狠地盯着她:“那你面對這些話,你是怎麼做的?
”
陸靜因托着下巴,回憶着:“我記得有一次,我參加一個飛行比賽,我一路過關斬将,好不容易闖入決賽,結果有人嫉妒我,趁我不在,偷偷登錄我的電腦,替我選擇了棄賽。
”
“我直到到了現場,準備比賽的時候,才發現我已經沒有資格。
不是我自誇,在決賽之前,我的各項成績都是最好的,我本來是有機會拿冠軍的。
”
喬祯急聲問:“你可以解釋啊!
找主辦方解釋清楚不就行了嗎?
!
”
陸靜因笑了:“你好單純啊,不是什麼都可以解釋,我又沒有證據。
如果單憑我的三言兩語,他們就讓我繼續參加比賽,那以後其他選手随随便便放棄比賽,然後又改變主意要求繼續比賽,再說自己是被人陷害的那怎麼辦?
不能開這個先例,否則就亂套了。
”
喬祯萬分不甘:“那就這麼算了嗎?
”
“當然不會這麼算了。
”陸靜因說,“我找到了那個做手腳的人,把他吸食違禁品的事情公開出去,你知道的,當機長必須百分百清醒,吸食違禁品是大忌,這件事鬧得很大,最後他甚至被吊銷了執照。
”
“但你說我做錯了嗎?
我沒有呀,于私他先害我,于公我這也是替民航除掉一個定時炸彈。
”
“……”喬祯心頭一動,好像被開啟了什麼思路,她看着陸靜因,有點懷疑她是否在暗示自己什麼?
但陸靜因下一句又是說:“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總之你自己想開一點,她畢竟是總裁夫人,她有内定名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人生在世總有不如意,不要太計較,生活就過得去。
”
說完她便拍拍她的肩膀離開。
獨留下喬祯坐在原位,喃喃自語着:“為什麼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
她想起那天,她還對Aurora說,任何人得到這種機會都不會拒絕,Aurora還沖她笑,陰陽怪氣地喊她“翻譯部之光”,她當時心裡肯定是在嘲笑她吧?
笑她撿了她不要的東西卻當成寶。
可憑什麼這就是她的東西?
她明明也是靠總裁夫人的身份才有名額,她才是走後門的蛀蟲,她有什麼資格嘲笑她?
喬祯捏緊了那瓶水,又想起了陸靜因說的話。
事情鬧得很大……最後甚至被吊銷了執照……
如果Aurora也發生一件很大的事情,大到再也沒辦法在翻譯界混下去呢?
那時候她還能用什麼光環在翻譯部橫行霸道?
她還有什麼資格嘲笑她?
喬祯的眼神逐漸變得陰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