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城。

　　 靖安王府門一片狼藉，百姓們惹不起靖安王，但聚衆朝靖安王府扔臭雞蛋，爛菜梗的人不少。
那動作快的，連門口的守衛都反應不過來，還連帶被砸了一身臭。

　　 靖安王府的大門前，一天打掃好幾遍都始終有一股揮散不去的臭雞蛋味。
氣得靖安王一整天都在府裡生悶氣，不想出門。

　　 柴昭南到葳蕤軒時，靖安王正在寫字，本不想打擾他，可剛一轉身，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七零八落的聲音。

　　 柴昭南轉身走了兩步進去，便看到一地的狼藉，筆墨紙硯弄得到處都是。

　　 “阿爹。
”柴昭南擔心地喊了一聲，“您沒事吧？
”

　　 靖安王微微一怔，然後暗自吸了一口氣，才壓住心裡窩的火。

　　 “你怎麼過來了？
”靖安王盡量聲音如常地問。

　　 柴昭南看着滿地的狼藉，心裡有些複雜。
對于民間的傳言還有涿都的消息，他自然知道阿爹是為什麼了生氣。

　　 可那件事，站在朝廷的角度，站在世人的角度，确實是阿爹錯了，可以當時的情況來說，阿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當時阿娘剛死，南疆一族幾近殆滅，阿爹心裡被仇恨的火焰灼燒着，手段偏激了一些。

　　 不管對還是錯，他都是他的阿爹，從小就将他保護得極好的阿爹。
就算世人都唾罵他，他也必須要站在阿爹這一邊。

　　 “我怕阿爹心情不好，所以過來陪陪您。
”

　　 柴昭南說着便，彎着身子将地上的東西一樣一樣撿起來，放回原位。

　　 靖安王心頭一軟，兒子終究還是惦記着他。

　　 “别收拾了，一會兒會有人收拾的。
”靖安王阻止了柴昭南的動作，“走，今天阿爹心裡憋的慌，同阿爹去喝酒，不醉不休。
”

　　 柴昭南也笑了起來，“好！
我還從來沒有同阿爹一起喝過酒。
”

　　 聽到柴昭南這話，靖安王微微歎了口氣，“對不起，阿爹錯過了你許多成長。
”

　　 柴昭南故作堅強地笑了起來，“沒關系，現在我已經到阿爹身邊了，隻要阿爹不再趕我走，我就一直陪着阿爹。
”

　　 靖安王一臉欣慰地看着柴昭南，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靖安王府，後院花園的涼亭中，擺上了一些精緻的酒菜。

　　 明月當空，整個花園寂靜又清涼。
父子倆對月談心，兩個人都喝了不少。

　　 看着滿花園的凄涼，柴昭南不禁悲從中來，“阿爹，以前的花園真的好熱鬧啊。
”

　　 那時候王妃的身子雖然已經不好了，可也時常會帶着三個孩子到花園裡玩。

　　 思思嬌氣，每一次一不開心就會哭，他和俊毅便會耐着性子逗她開心。

　　 那時候整個花園都充滿着王妃的溫言細語和他們的歡聲笑語，而現在安靜地讓人覺得可怕。

　　 靖安王聽了柴昭南的話，不由地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任何一個關于孟月娥和那兩個孩子的話。

　　 誠然，孟月娥對柴昭南确實盡心盡力，可隻要一想到娶她的原因，以及她霸占了螢心王妃的位置這麼多年，他就實在有好感不起來。

　　 不過，此時難得他們父子溫馨的時候，他倒也不想反駁兒子，反正現在人走茶涼，時間久了，昭南總會明白，那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外人。

　　 “等你以後成親了，娶妻生子了，這裡就又會熱鬧起來了。
”靖安王笑呵呵地說。

　　 對已靖安王的話，柴昭南隻是淡淡地笑了笑，以他的身份，成親不過是連累更多無辜的人而已。

　　 “這花園似乎比王妃在的時候，花的品種多了許多。
”柴昭南轉移話題說。

　　 靖安王微微歎了口氣，看向花園，“确實品種多了許多。
”

　　 孟月娥偏愛杜鵑，所以花園裡一直都是以杜鵑為主，此時的花園裡倒是顯得有些花團錦簇，看起來也心情舒朗許多。

　　 “或許是園丁布置的，看起來倒是挺不錯。
”

　　 柴昭南對花園的布置倒不是很感興趣，隻是覺得裡面少了杜鵑，感覺就像是要把王妃存在的痕迹徹底抹去一般。

　　 “這園丁倒是挺有心思，這有許多的花，我竟然都叫不上名字。
”柴昭南淡淡地說。

　　 靖安王暼了一眼說：“你要是感興趣，把園丁叫過來一個一個給你介紹！
”

　　 柴昭南淺笑着揮了揮手，“那倒是不必了。
”

　　 靖安王見兒子确實對花草不感興趣，隻要不是滿院子的杜鵑礙他的眼，其他是什麼花又有什麼關系呢？

　　 “來來來，我們幹一杯！
”靖安王便舉起酒杯說。

　　 靖安王這般說，柴昭南自然也把注意力從花上面轉移，在兩個人都沒注意到的地方，某種花香與酒香交織在一起，根本讓人無法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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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杯，兒子敬阿爹，阿爹這些年辛苦了。
”柴昭南朝靖安王舉着酒杯說。

　　 靖安王微微一愣，這二十幾年支撐他活下來的就是仇恨，他從未覺得辛苦過。

　　 可現在被兒子提出來，心裡卻莫名有些酸楚。

　　 當年他也是滿腔熱血，保家衛國的有志男兒，奈何昏君當道，讓他痛失所愛。

　　 曾經的有志男兒被仇恨包裹，為了報仇可以說是不擇手段。

　　 原本以為扶持一個新帝，能讓他得償所願.......确實，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權傾朝野。

　　 可随着皇帝的成長，睿親王的成長，所有的一切都漸漸脫離了他的控制。

　　 原本想利用思思控制慕辰那小子，沒想到他竟然直接逃婚遁了，簡直讓他火冒三丈。

　　 所以，即便是勾結異族又如何，既然是一個自己不能掌控的朝廷，那便毀了，重建一個完全屬于他柴家的天下。

　　 隻是他沒想到慕辰那家夥竟然回防得那麼快，異族人甚至都還沒有攻出南餘郡，就被他擋住了。

　　 靖安王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難道這就是天不亡慕氏江山？

　　 不知道喝了多久，父子二人都有些醉了，趴在涼亭睡了一夜。

　　 次日晨光微熹，柴昭南揉了揉發痛的額角，眼神還有些迷離。
擡眼看着充滿朝露的花園，神情不自覺放軟。

　　 轉頭看向還沒有醒過來的靖安王，并沒有打擾他，隻不過是想讓他多睡睡，直到青魚端着醒酒湯過來，柴昭南才準備叫醒他。

　　 “阿爹，該醒醒了。
”柴昭南推了推靖安王的肩膀說，“先喝點醒酒湯。
”

　　 可是靖安王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柴昭南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他隻是以為他睡得沉，又加了些力氣再推了推，可是還是沒有反應。

　　 這時，柴昭南才意識到出了問題，擔心地叫了幾聲“阿爹”，靖安王依舊沒有反應。

　　 “來人，找大夫！
”柴昭南大喊着。

　　 靖安王府頓時忙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