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天災人禍
盧縣縣令,怎麼也想不明白!
!
他就是不懂鑽營,不懂巴結,不懂人情世故,才混了二十年,始終在七品芝麻官上打轉轉的啊!
!
為什麼天上是掉下來那麼大的餡餅?
!
師爺喜出望外,道:“大人,這是要時來運轉了?
那位大人,是要提拔你啊?
!
”
盧縣縣令微微搖頭:“不至于。
我感覺,不至于。
”
“我也不知道為何他會給我這個。
”
“興許隻是,看我盡心辦事,垂憐于我罷了。
”
“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料,殷州也好,豫州也好,
把那枚黑鐵面聖令貼肉藏好,盧縣縣令跪了下來,對着明湛離開的方向,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
秦琴也知道,明湛把面聖令給了那縣令,他甚至隻知道人家的姓氏,别的一無所知,而明湛出來之前,統共也就隻有三枚面聖令而已。
但她沒有問。
沒有問為什麼他要把如此珍貴的物件,送給僅一面之緣的下官。
沒有問為什麼他要把随身帶來的布匹黃金,送給了這個一看就沒有什麼上升希望的下官。
更沒有問為什麼他在臨離開盧縣地界之前,還寫了一封密折,上送順武帝。
倒是明湛,在送出了密折之後,反過來問秦琴:“你怎麼什麼都不問?
”
秦琴含着一根新挖出來的草根,說:“有什麼好問的?
”
澄澈的目光,坦然的疑惑,還有那根抖動不休的草根,都把明湛給直接幹沉默了。
他說:“能問的東西多得很啊。
你愛問什麼就問什麼。
”
冷不丁嘴巴裡多了一根草枝子,又甜又苦的,明湛擰眉,秦琴的問話就響起來了:“來,我問問你,你覺得這東西味道如何?
”
嚼了嚼草根,吞了下去,明湛說:“還行吧。
”
秦琴道:“我擔心之後會有大疫,如今想個法子,把一些能用的,當地可以采到的藥材來摸個底,做個準備。
等萬事定了下來,就讓官府頒布方子下去,引導百姓自行采藥,自力更生,自己照顧自己。
這樣效率才最高。
”
明湛深以為然,說:“自助者天助之。
官府的力量不過杯水車薪,确然是你這個法子好。
我記下來了。
”
秦琴一笑,又是一邊走,一邊低頭四處尋找草藥。
明湛說:“我們快點走吧。
天上的雲一層比一層厚,我怕很快會再下雪。
冰淩阻河,我也就是在古書上看過,其實就是河面結冰,阻攔了河水往下遊流淌,造成水位變高,擠壓堤壩。
這時候,每下一場雪,都是真正意義上的‘雪上加霜’。
等堤壩不堪負重而決堤,又是在大冬天,慘烈後果,比一般的夏季洪水更甚。
”
再加上古代落後的救災條件……
秦琴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想起收到的消息,她勾唇冷笑:“聽說瑜親王正在垣渑縣城裡急得跳腳,也真的是他合該倒黴。
誰能想到三十年都沒有出過事的黃河,偏生今年作妖?
原本一樁躺着就能夠得功勞的美差,生生成了命懸一線的苦差!
就算皇上給他封王開府……隻要不是個傻的,都知道那是安撫呢。
”
明湛又白了她一眼,帶了些忠告意味地說:“傻丫啊,我之前提醒你多少次了,不要瞎說大實話!
——走吧,趕路了!
”
晝夜兼程,一路走,一路人煙越發稀少。
秦琴這才知道,之前的餓殍千裡,都是跑出來搶着造的。
什麼歉收,什麼失收,都不存在。
她看到了大片大片已經成熟了,但沒有來得及收割的莊稼。
多到誰見了,都要喊一聲造孽的程度。
有好幾個城,甚至全城人都逃跑光了,成了空空如也的鬼城。
在空蕩蕩沒有一個人的街道上走着,間或有一些被人抛棄的老弱病殘在其中匍匐扒拉,尋找可以果腹的食物,令人毛骨悚然。
“歡聚客棧。
這會兒可真的是跟誰歡聚了?
”
秦琴喃喃自語中,天衡推了一把客棧的門,早就松垮的門闆“嘩啦”朝着裡面垮塌下去,揚起老高一股灰塵。
客棧裡的人也不知道是跑光了還是死光了,他們走了進去,滿屋子腐敗的味道,嗆人得很。
天衡周圍打探一番,确認了安全,秦琴就帶着小椿去做飯菜。
到了原來的天字一号房,進了屋子,明湛手裡攥了一張條子,正兀自沉思。
秦琴把飯菜放下,說:“吃了飯再想事情吧。
這城裡的人都跑光了,空城比擠滿了災民的城更可怕。
天黑之前,我們得把東西全部收拾好,今晚也就湊合睡一睡,明天一早就能到垣渑縣了。
”
明湛點了點頭,對天衡道:“你帶着小椿到隔壁去一下。
今天晚上,你我輪流值夜,讓小椿和夫人睡這屋子。
”
天衡說:“是。
”
他帶着另外兩份飯菜,和小椿退了出去。
明湛支開天衡、小椿,自然是有話想要跟秦琴說。
他說:“我可算知道鬧成如今慘況的原因了。
”
一句話,勾起了秦琴的興趣。
自然,這些日子來,秦琴也不止一次在腦海裡推演過各種原因,但始終不得其解。
這幾日來,也确然不斷的有小股的風雪,可對比過往年欽天監的記錄,也屬正常。
難道,真的就是天災?
手裡無意識地把玩着那張二指寬的信鴿條子,明湛說:“今年确實很冷,冰淩比往年提早成型。
但大約一個月之前,也就是蒙瑜剛抵達垣渑縣不久,蘇雲錦就微服出行偷偷追了過來,他們一起去巡河,看到了堤壩,蘇雲錦指出了堤壩的八處不足,建議趁着風雪還沒到,改良垣渑縣的攔河堤壩。
”
“誰知那攔河堤壩是前朝建良公經過精妙構思的,動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
蒙瑜為了證明他們二人的精明能幹,下令強行加高、造洞、減低,如此種種,改了一通。
結果……那收窄改造過的堤壩瘀滞了大量泥沙,導緻河床升高。
河面再結冰淩,冰塊與河床上下交接聯結,就形成了今年的……冰淩阻河。
”
秦琴驚呆了,坐在那兒,半晌做不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