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誰學不會誰吃虧
“吳月桂,聽說傻丫在宴會上大展拳腳,連官太太都揍了?
”
“是啊。
誰讓那些狗官仗勢欺人呢。
我家七姑被叫過去幫忙,可是親眼看到,朱知府的堂妹,一口唾沫就吐去傻丫身上。
傻丫躲開了,唾沫落别人身上,那女人還來個颠倒黑白,愣說是傻丫吐的!
”
後勤處廚房裡,一群穿着圍裙戴着帽子的摘菜婦人圍在一起聊閑天,個個都義憤填膺的。
“還官太太呢,打架罵人也是吐口水這一套,跟我們沒啥區别嘛!
”
“啊呸,六嬸你可别亂貼上去。
我可沒那麼下作,我養大了我家五個娃兒,連根手指頭都沒動過他們的!
”
吳月桂“啪”的拗斷了一根菜心,說:“所以咯,也幸虧是傻丫啊,鎮得住場子。
換了别個,怕就成了刀下鬼!
就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那些黑心肝的狗官,不拿我們窮人的命當性命啊!
”
她的話,頓時引起一片附和。
六嬸探頭探腦的,看向外面:“傻丫現在人呢?
這些天來,也不到廚房打轉了?
傷還沒好麼?
”
吳月桂把面前裝得八分滿的菜籃子抱起來抖了抖,說:“哪兒呢。
才歇了三天,就到橋頭呆着了。
這幾天正在鋪橋闆,鑄腰鐵,準備合龍,忙得昏天黑地的。
——對了,大家抓緊點動作,今兒要到河邊去放飯。
日冕到了午時之前就要到位,可千萬别耽誤大家吃飯。
”
六嬸眯着眼睛,盯着那日冕看個沒完,旁邊人說:“六嬸,你看啥呢?
”
六嬸說:“看午時在哪兒呢……”
“嗨,中間那個12不就是了——六嬸你也有上掃盲班啊。
前幾天不才學會了從1數到20,還學了加減法,咋連個12都不懂看了?
”
六嬸愠道:“誰說我不懂看啦,我是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
秦琴在工地上開了掃盲班,主要針對女人們。
知道這些人腦瓜子懶,也不大有學習熱情,主要就教一兩百個常用字,以及教阿拉伯數字,還教50以内的加減法,以及簡單的珠心算。
她告訴大家,這些都是算賬和看地契要用的,誰學不會誰吃虧。
大家夥都不樂意吃虧,所以都很自覺來上。
後來過了好久,這些大姑娘小媳婦老阿姨才發現,在工地裡上了這個把月的掃盲班,回到自己的村子裡家族裡,竟成了有文化之人,從此以後,受益無窮。
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吳月桂領着幾個健壯婦人,把備好的料放進鍋裡,炖的炖煮的煮。
需要翻炒的重體力活兒,就交給秦鐵牛來幹了。
隻見秦鐵牛光着膀子隻穿一條圍裙,站在三尺直徑的大鍋外面,随着底下的小青年用力拉扯風箱,竈裡跳動的火苗“呼”的竄起兩尺高,瘋狂舔着鍋底。
左手緊握鍋耳,使出“哪吒鬧東海”的手勁來狠命颠鍋,右手鍋鏟舞得密不透風的,依次舀入鹽、糖、以及自己村子裡秘方熬制的蚝油。
不過眨眼功夫,翠綠生嫩的青菜炒肉片,就熱氣騰騰地出鍋了。
就在秦鐵牛倒菜入白鐵保溫盤的時候,車輪聲隆隆,四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拉着闆車到了廚房門口。
阿姨們兩兩一組,擡着裝菜的二尺見方白鐵保溫盤,放到了闆車上,整整齊齊堆疊在一起。
秦鐵牛和另個精壯漢子,合力提着半個人高的米飯桶,放到第二輛車上。
等到米飯、饅頭、湯,三個大桶都放牢固了之後,車輪子愣是壓進了被水浸得柔軟的屋前泥地上半寸深……
用麻繩固定好了飯桶湯桶,秦鐵牛拉着闆車,沉腰曲腿,步步向前,揚起了飯前号子:“開飯喽——”
“開飯——”
一聲傳着一聲的吆喝,金灘鎮橋頭上原本熱火朝天的工地頓時放慢了節奏。
工人們按班排隊領飯,排起又粗又長的隊伍。
秦琴今天仍舊沒什麼胃口,她排在隊伍中間,和工人們一起等領飯。
輪到她的時候,說:“給我一個饅頭一碗湯就行。
”
負責分飯的六嬸頓時搖頭:“那怎麼行,這大熱天的,忙了一上午,就吃那麼點。
人會熬不住的!
”
說罷,自作主張地,給秦琴的飯碗裡舀了兩大塊紅燒肉,外加濃稠得幾乎化不開的肉汁。
六嬸道:“沒有胃口,沾點肉汁吃饅頭也行。
多少算是有點兒葷腥油水到肚子裡。
”
人家一片好心,秦琴笑了笑,道了謝,走開了。
她一直都跟工人們同吃同住同勞動,自己覺得本應如此,落入旁人眼裡,卻是怪不可言。
比如秦桂樹,拿着滿得冒尖的飯碗往她跟前一蹲,說:“傻丫,你别成天跟我們大老粗混一起啊!
你是大掌,得有大掌的樣子,不到指揮所吃小竈,也到那邊的木棚子裡,跟衛大掌他們一桌子吃飯。
”
秦琴搖了搖頭,說:“木棚子裡多氣悶,我喜歡在這兒吃,有風吹着,還能看着我們的橋。
”
陳子梅在旁邊幫腔道:“是啊是啊。
還能看着橋下飯,不比對着一屋子的臭男人吃飯要好?
”
秦桂樹撇撇嘴,道:“姑娘,你可别學太粗魯了。
我們傻丫有阿湛,你可别鬧得嫁不出去。
”
“婚嫁問題,倒不用桂樹組長操心了。
”馮曉騎着馬,來到他們面前,下了馬。
原本坐在小馬紮上的幾個人紛紛站起來,對馮曉問好。
然而馮曉隻看着秦琴,道:“秦琴,去指揮所。
把衛大掌和幾位組長也叫上,我有話要跟大家說。
”
秦琴看到他神色不同尋常,便也凝重下來,點了點頭:“好。
”
很快,大家就齊集到指揮所裡,馮有福和馮有?關好了門,站到門外把守。
如此陣仗,越發引起大家猜疑。
馮曉來到上首,微微一喘氣,道:“我今天收到了聖上密折口谕,聖駕如今已秘密離開京畿,往瓊州而來。
”
“什麼?
”
“聖駕已經來了?
”
“那……橋還沒有建好呢!
我們會掉腦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