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為了一個女人?
不!
秦琴沒有多做解釋,族長他們也沒問。
魚碼頭外面,馮曉隻帶着兩個貼身随從,站在了當日蝦霸死去的位置上。
其中一個,就是那英氣青年,卻是沒有了呵斥鄧達那驕矜張揚的模樣,頗有些狼狽地掩住了鼻子,“好腥臭……”
年長些的随從倒不至于這麼露骨,但也是眉頭緊鎖。
馮曉擡腳要往裡走,年長随從低聲勸阻:“小侯爺,您不必這樣纡尊降貴……您要見什麼人,派人去帶出來不就是了。
這地兒……多髒啊。
”
馮曉左看看右看看,渾然沒聽的模樣。
他興緻勃勃地看着一個大嬸用小拖車拖着一木桶冰鮮魚往鎮上去了,答非所問的說:“沒想到我們常常吃的魚,離水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此地天氣炎熱,用這許多冰塊,成本不少啊。
”
年長随從順口道:“聽說此地的人掌握了硝制冰塊的法子,倒是比原道運輸窖藏的河水冰塊要低廉些。
但那種冰隻能用,不能吃……啊不對,小侯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您如果瞧新鮮瞧夠了,就趕緊回去吧!
這兒不是您這種人該長久逗留的地方!
”
馮曉眼角帶笑地,瞥了他一眼:“馮有福,我這種人,是哪種人?
”
這會兒接話的是年輕随從了,接得飛快:“名震京畿的定安小侯爺……”
于是馮曉眼角的笑意,就帶了刀:“馮有?,你再說一遍?
”
年輕随從打了個冷戰,垂下頭說:“工部馮侍郎,禦賜黃馬褂,欽點統領迎接聖駕南巡諸般事宜……”
馮曉道:“聖駕南巡,重在瓊州。
瓊州環島,重在文州。
文蘭河這條橋,是重中之重。
如今距聖駕離京不過二月之期……既然本地官員不中用,何不冒險,起用平民。
”
馮有福道:“侯爺所言有理。
但……那鄧達是朱知府的人。
明顯對秦氏極有偏見。
侯爺何苦為了區區一個女子,跟朱知府整個派系作對?
”
強龍不壓地頭蛇,傻子都懂的道理!
何況是馮曉這種黑白兩道都走老了的人?
“你們覺得,我是為了一個女人才做到這份上的?
”
倆随從噤了聲,不過……表情還是出賣了他們。
不是為了女人?
鬼才信。
搖了搖頭,馮曉道:“你們都錯了。
”
馮有福和馮有?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相信。
馮曉似乎毫不驚訝:“你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
”
丢下一句,走到前面去。
馮有福和馮有?忙跟上去,兩張臉上,帶着一模一樣的隐憂。
“有福老哥,”馮有?壓低聲音,“小侯爺的話,你信不信?
”
馮有福道:“你說呢?
”
馮有?搖了搖頭。
馮有福道:“這麼說吧,我從小侯爺懂事起就跟在他身邊,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他大婚到喪偶,都沒見過這麼情緒波伏的。
”
馮有?瞳孔地震:“少夫人跟小侯爺青梅竹馬,情深不壽。
小侯爺從此絕了男女情愛之心……難道此刻竟被個村姑所吸引?
”
歎了口氣,馮有福道:“我可沒這樣說,你也别胡說。
總之,我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
可千萬别弄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兒來……”
邊聊邊走,不知不覺,進入到了魚市場深處。
在連綿的茅草棚子最後面,是幾個有年頭的獨門獨院。
其中一處,清漆木闆門,火山石矮牆,門上貼着“指揮部”白紙黑字,很是醒目。
缺胳膊少腿的字體,卻是張牙舞爪的,跟那個女人一樣,從不聲不響處肆意飛揚。
她可以服軟,卻隻停留在表面退讓。
骨子裡的那股傲氣,是怎麼打也打不掉的。
明明已經不是那種年輕姑娘了,卻是莫名吸引着馮曉……
透過那幅字,馮曉似乎看到了秦琴揮灑筆墨的模樣,嘴角邊也就有了笑模樣。
他扭臉對身後二人道:“你們别淨想歪心思。
我這麼做,是為了一個人……不管她是男是女,是官還是老百姓。
隻要她是為全心全意為百姓做事的人,就值得我為她争取最好的條件。
”
倆随從的表情,頓時變得困惑。
馮曉也再不理會他們,推了推門——門開了。
他走了進去,巴掌大的小院子中間一口深井,曾經是蝦霸折磨人的地方。
如今倒吊人的轱辘架早換了正常的打水桶。
井台上坐着抽水煙的兩三個人齊刷刷擡起頭來,看到馮曉,都驚呆了,連上來磕頭都給忘了!
馮曉勾唇微笑:“秦族長,請問秦琴在哪裡?
”
聽到自己名字,秦族長在石化狀态中回複過來,伸了伸脖子吞了口口水,道:“回、回大人。
在、在裡面。
”
不怪秦族長沒見過世面,實在是沒見過朝廷三品大員微服出行這種世面啊!
馮曉略一點頭,道:“好。
麻煩幫我去通傳一聲?
”
秦族長親自去了,過一會兒,匆匆出來,“大人請進。
”
馮曉進了屋子,被東西兩面牆上貼着,氣勢雄壯的圖紙們給驚了一下,眼眸微震。
隻見秦琴一身男裝,坐在上首。
桌子上堆了小山似的瓜子殼,并一壺喝了大半的茶水。
馮曉就有些被整不會了,上前去,問:“你獨自在這兒嗑瓜子?
”
秦琴下了地來,拱手作禮,說:“我在思考……馮大人好,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
那個無心的“您”字,卻讓馮曉有些不舒服。
穩住了情緒,馮曉說:“不請我坐下麼?
”
秦琴道:“哦哦哦,對對對,馮大人請坐。
”
她把瓜子殼掃了掃,又拿起角落裡坐着火的白鐵長嘴大肚子開水壺給茶壺續上水。
就那麼随意的倒了一杯直冒白煙的滾燙熱茶,送到馮曉手邊:“我們鄉下人自己炒的粗茶,馮大人湊合喝。
”
混着茶葉和茶梗,湯色也濃厚,味道很沖,馮曉喝了一口,原本暈乎乎的腦門子頓時清醒了不少,不禁叫出聲來:“好茶!
”
秦琴道:“馮大人,您貴人事忙,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
停了一下,道:“衛大掌現在好點了沒?
”
聽得她開口關心一個本應是競争關系的工匠頭兒,對面坐着的大男人們,眸子底下又是紛紛閃過異樣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