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莊掌櫃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想問安小暖，你不是在大戶人家當差的嗎？
怎麼又成鄉下人了？
哪個鄉下人能一出手就是二十五兩？

　　 但看着對方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他又實在問不出口。

　　 再加上那鞋子也确實不算貴，一雙鞋子跟一個小荷包的售價是差不多的。

　　 之前要給這個小娘子送鞋墊和小荷包，也是想着她在大戶人家當差，興許喜歡這些精緻漂亮的玩意兒。

　　 給她送上幾個，她回去也有面子。

　　 現在既然人家不要，要求換價格相差不大的東西，也沒什麼不可以。

　　 于是，他便笑着讓安小暖自己去挑鞋子。

　　 安小暖道了聲謝，高高興興在門口的架子上挑了五雙鞋子出來。

　　 當然了。

　　 那些很漂亮的鞋子她一雙沒挑，隻挑了五雙款式比較普通，顔色比較耐髒的鞋。

　　 鞋碼嘛，她不太拿得準，幹脆就挑了大一點的，不合适了過一兩年再穿，也不吃虧。

　　 總好過拿了小鞋子回去，平白浪費了。

　　 “挑好了，就這五雙吧，掌櫃的你看行是不行？
”

　　 安小暖把挑好的鞋子拿到櫃台上給布莊掌櫃過目。

　　 布莊掌櫃看了看，發現五雙鞋子中，唯有一雙女孩子穿的，鞋面上繡了幾朵梅花，剩下的四雙款式都一樣，普通且簡單。

　　 于是，他不免對安小暖生了好感，覺得這個小娘子挺有分寸的，不讓人為難。

　　 “小娘子看着很年輕啊，沒想到孩子年齡都不小了，穿的鞋碼還挺大。
”

　　 見安小暖挑好了鞋子，布莊掌櫃便幫她把鞋子捆到了布匹上，還不忘跟安小暖閑聊兩句。

　　 安小暖聽言，笑着道：“孩子年齡也不算大，主要是買大一點的鞋子，他們可以多穿兩年。
”

　　 布莊掌櫃一聽，頓時面露同情：“也是，小娘子是個會過日子的。
”

　　 “是吧？
我也這麼認為。
”

　　 安小暖那是一點都不謙虛啊，順着布莊掌櫃遞過來的杆子就往上爬。

　　 布莊掌櫃手一抖，竟有些無言以對。

　　 這時，安小暖又看到對面的架子上擺放着幾件嬰兒的肚兜，還挺漂亮。

　　 于是，過去挑了件喜慶的，朝一旁的夥計問：“小哥兒，這件肚兜不錯啊，價格貴不貴？
”

　　 夥計以為安小暖還要買東西呢，笑嘻嘻應了句：“不貴不貴，小娘子要不要帶一件回去？
”

　　 “不貴啊？
那好啊！
”

　　 安小暖點點頭，看向布莊掌櫃：“掌櫃的，既然這件肚兜不貴，能不能也當添頭送給我？
”

　　 夥計：“？
？
？
”

　　 傻眼了。

　　 他兢兢業業在推銷呢，以為又能促成一筆單子。

　　 結果單子沒成，肚兜變添頭了？

　　 布莊掌櫃：“！
！
！
”

　　 他剛把安小暖挑好的鞋子捆好，就等着安小暖過去付賬呢。

　　 好了嘛。

　　 銀子還沒給，又被薅走一樣東西！

　　 布莊掌櫃瞪了夥計一眼，頭一次覺得那小子的腦子不太靈光。

　　 但安小暖這時已經拿着小肚兜走到他面前了，他隻好收斂神色，笑呵呵道：“這件肚兜适合幾個月大的孩子穿，小娘子家中有這麼小的孩子？
”

　　 “有啊。
”

　　 安小暖點點頭：“最小的那個正月才生的，穿這件肚兜最适合不過。
”

　　 布莊掌櫃一愣，吞吞吐吐問了句：“那誰……那誰不是早……早死了嗎？
”

　　 既然早死了，那這個正月才出生的兒子哪來的？

　　 “是死了。
”

　　 安小暖歎了口氣，便戲精上身：“這不剛死沒多久，就發現自己有身孕了嘛。

　　 你說說，這是他留下來的血脈，能不要嗎？

　　 隻能挺着個大肚子，再帶着幾個孩子，艱難度日……”

　　 說完，見布莊掌櫃一臉震驚，安小暖又道：“你别看我出手大方，一買就是二十五兩的東西。

　　 其實啊，這些布匹也不是我一家買的，我家窮死了，隻買得起一匹麻布！

　　 剩下的布啊，都是村裡的嬸子嫂子們要我幫忙帶回去的。

　　 你也知道，現在進城不容易，一個人就得花三十文錢，多貴啊，隻能湊錢讓我一個人來了。
”

　　 說到這，安小暖重重歎息了一聲：“講實話，我本來也不想攬這活兒的。

　　 買的東西太多了，不說帶回去有多辛苦，就是這身上的銀子，我也怕被偷子給偷走呀。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惦記着布莊買東西能要點添頭，才主動來跑這一趟。
”

　　 “這……”

　　 布莊掌櫃莫名就被安小暖帶偏了，滿腦子都是安小暖這個清瘦的小娘子挺着大肚子帶着小崽子的畫面。

　　 于是，垂頭想了想，咬牙道：“行吧，這世道誰都不容易，小娘子您别喪氣，好好過日子。

　　 五雙鞋子都當添頭給你了，也不怕再多這一件小肚兜！
”

　　 “哎喲，那可真是多謝掌櫃了。
”

　　 安小暖大喜，忙跟布莊掌櫃道謝。

　　 好巧不巧，就在這時，又有一個夥計抱着滿滿一籃子的碎布頭出來。

　　 安小暖看到那些碎布頭，雙眼一亮：“掌櫃的，那些碎布頭你們還要嗎？
不要的話能不能也當添頭送給我？
”

　　 “什麼？
！
”

　　 布莊掌櫃身子一震，沒想到安小暖胃口還挺大。

　　 不過那些碎布頭本身就沒什麼用處，拿出來擺放也是當添頭送給别人的。

　　 因此，布莊掌櫃震驚過後，也沒有什麼不舍。

　　 隻是疑惑地問了句：“你要那些碎布頭做什麼？
”

　　 安小暖聽言，老實應道：“做什麼都行啊，鞋墊鞋面小荷包，還可以用來縫補丁。
”

　　 說完，看了一眼櫃台正在售賣的小荷包，又掃了一眼那邊的碎布頭。

　　 安小暖壓低聲音問：“掌櫃的，我看那些碎布頭料子都不錯，如果用來做小荷包的話，你們這邊收不收？
”

　　 布莊掌櫃嘴角抽了抽：“你不是忙着幹農活兒帶孩子，連給孩子做鞋子的時間都沒有嗎？
這回怎麼又要做小荷包了？
”

　　 “嗐，我是沒時間，但我婆婆有啊！
”

　　 安小暖看着布莊掌櫃，一臉真誠：“我婆婆的針線活不錯，要不你把碎布頭送給我，我拿回去讓她試試？

　　 下次再有機會兒進城，我把小荷包帶來給你看看，你若覺得好再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