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在地毯上暈開一片深色的水漬，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酒香。
酒倒在地上，這在華人文化裡是敬死人的舉動，尤其是在港府這個傳統文化盛行的地方，更是犯了大忌。
埃文臉上的笑容僵住，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從他眼中閃過。
他身邊的幾位高官也面面相觑，神色各異。
甯大少都順着台階給了财司老大和警界一哥的臉了。
偏偏這甯家七小姐，不按常理出牌，這哪是刁難，分明是打臉。
誰能想到她酒精過敏呢？
她平時也喝香槟，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
但現在細想，那些香槟都是不含酒精或者酒精度低得可以忽略的果汁氣泡水。
偏偏甯七小姐發作得“有理有據”，你擺酒賠罪，連人家忌諱什麼都不知道，确實顯得沒誠意。
衆人面面相觑。
甯秉宇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
這些人以為搞定他這個甯家繼承人，一個甯家七小姐自然也隻能乖乖聽話。
但叉燒妹要這幫人清楚，她不是甯家的附庸和沒實權、靠吃家族信托活着的米蟲，讓某些人做事的時候别那麼沒顧忌。
叉燒妹，果然還是那麼刁鑽！
埃文畢竟在香港社會摸爬滾打多年，谙熟人情世故，盡管臉色難看，卻還是強忍着怒火沒有發作。
可周焰年輕氣盛，哪裡受得了這種挑釁？
他危險地眯起眼睛，語氣冰冷刺骨：“甯小姐，你這是在敬誰的酒？
敬死人敬多了，手法這麼熟練？
”
甯秉宇輕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冷冷地看向埃文：“埃文長官，我看這頓飯也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
說罷，他站起身來，身後的律師團隊成員也紛紛起身，一副随時準備離開的架勢。
财司老大一看這架勢，趕緊出來打圓場：“哎哎哎，甯先生息怒，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年輕人不懂事，說話沒輕沒重，您别往心裡去。
”
埃文也立刻，訓斥周焰道：“周焰！
怎麼說話的？
還不快跟甯小姐道歉！
一點規矩都不懂！
”
說完，他又轉頭對甯媛無奈笑道：“甯小姐，真是不好意思，這小子在國外待久了，不太懂我們港府的規矩，您千萬别跟他一般見識。
”
甯媛似笑非笑地打斷他：“我知道，周警司是‘香蕉人’，在國外待久了，不太懂我們港府的規矩，數典忘祖嘛，可以理解。
”
“香蕉人”？
“數典忘祖”？
在座的高官和其他人雖然不明白這兩個詞的具體含義，但從甯媛陰陽怪氣的語氣中，也能猜出幾分，氣氛再次尴尬起來。
可周焰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俊朗邪氣的劍眉一挑，語氣帶着挑釁：“甯小姐，什麼是香蕉人？
願聞其詳。
”
甯媛用一種慢條斯理的語氣解釋：“香蕉人啊，就是指那些出身在國外，黃皮白心的家夥。
外面看着是黃種人，裡面卻是徹頭徹尾的外國人。
”
“忘了自己的祖宗，忘了自己的根，隻會一味地崇洋媚外，說洋話，吃西餐，做洋人的走狗。
你說，這種人，是不是很可悲？
”
這番話殺傷力極大，在座的外國官員，甚至一些港府官員臉色都不太好。
這個女人實在太嚣張了！
有人想開口反駁，卻又礙于甯家的勢力和場合，隻能坐在那裡，敢怒不敢言。
倒是甯秉宇心情頗好，輕扯唇角，他就知道，叉燒妹開大掃射的時候，大家都要吃癟。
不隻他一個人在叉燒妹這裡吃癟的感覺很不錯，吃了鮑魚龍蝦還要舒坦。
周焰俊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神如刀鋒般銳利，直直地盯着甯媛。
可這女人偏偏不怕死，毫不畏懼地回視着他，帶了幾分挑釁的意味。
僵持了片刻，周焰突然笑了，那笑容帶着幾分邪氣，幾分嘲諷，卻又讓人捉摸不透——
“甯小姐真是好口才，這個詞都能想出來，佩服，佩服。
”
甯媛睨着他，彎着大眼笑了笑：“這詞還真不是我想出來的，但我也挺佩服周警司這唾面自幹的本事，一般人還真做不到。
”
“哦，對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輕輕一笑——
“周警司大概不知道什麼是唾面自幹吧？
畢竟，中文不好嘛，可以理解。
”
在座衆人臉色各異，有人尴尬，有人想笑，有人則暗暗佩服甯媛的膽識和口才。
有個别人，到底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甯媛目光掃過周圍人一圈，最後停在一臉冰冷的周焰的臉上，微笑着問：“周警司，我說的這笑話不好笑嗎？
你為什麼不笑呢？
是生性不愛笑？
”
啧，不枉費她上輩子幹家務時，各大電視台到了暑假就放《甄嬛傳》，這些台詞永不過時！
周焰薄唇緊抿，眼神如刀，直直地盯着甯媛：“七小姐真是好厲害一張嘴。
”
兩人之間，火藥味十足，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港府的幾位高官看看周焰，又看看甯媛，再看看穩坐釣魚台，沒有任何阻止意思的甯秉宇，額頭上開始冒汗。
這甯七小姐，今天是吃了槍藥了？
一直挑周焰這尊瘟神開火。
他們不免暗自揣測：難道這真是甯家的意思，故意給周焰一個下馬威，挽回甯媛作為甯家人被周焰帶走的“尊嚴”？
又或者，甯媛根本就不受甯家控制，所以才敢如此嚣張？
畢竟她好像在内地有不少産業……
埃文也體會到了，這位甯七小姐實在不好對付，這頓飯再這樣怕不能善了！
埃文蹙眉暗中掐了周焰大腿一把，不許他亂說話。
周焰忍着閉嘴了。
埃文臉上堆起笑容：“周警司生性愛笑，隻是一時間沒理解甯小姐的笑話。
哈哈，大家難得聚在一起，不如先用餐吧？
麗晶最近除了點心，還有很多新菜式很不錯。
”
财司老大和其他幾位港府高官也紛紛打圓場，招呼大家入座用餐，氣氛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甯媛這次也給面子的沒再說什麼，優雅地走到餐桌旁坐下，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隻是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