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燕自始至終都沒看陸景松一眼。

　　 一來她知道他讨厭自己，方秋燕不想在這過年的時候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二來，他對她而言，實際上就是個頂着她丈夫頭銜的陌生人而已。

　　 如非必要，她都不會去他面前讨嫌。

　　 一頓年夜飯飯，在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中吃完了。

　　 主要是方秋燕跟豆花說。

　　 陸景松偶爾也想插嘴和豆花說兩句，可她除了“嗯”和“哦”以外，就沒有别的回應了。

　　 陸景松挫敗不已。

　　 豆花好不容易吃完飯，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椅子。

　　 “媽媽，我想去跟哥哥姐姐玩炮仗。
”

　　 一說起炮仗，豆花眼睛就亮晶晶的，也沒有了面對陸景松時的怯懦。

　　 陸景松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

　　 “豆花，這是爸爸給你的壓歲錢。
”

　　 豆花看着遞到面前的紅包，又一次愣住了。

　　 待反應過來，她有些無措地看着方秋燕。

　　 方秋燕蹲到她身旁，摸了摸她的腦袋，鼓勵道：“這是爸爸給你的壓歲錢，你收下吧，記得跟爸爸說謝謝，恭喜發财。
”

　　 聞言，豆花這才慢慢的伸出手，接過陸景松手裡的紅包。

　　 “謝…謝爸…爸爸…恭…恭喜發财…”

　　 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的，舌頭差點沒打劫。

　　 可第一次聽見她喊爸爸的陸景松，心底卻忽然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仿佛有什麼在裡頭生根發芽了一般。

　　 看着面前眉眼跟自己格外相似的小不點，一股說不出的柔情湧上心間。

　　 “豆花要去放鞭炮嗎？
爸爸帶你去好不好？
”

　　 怕吓着她，陸景松的聲音放得很輕。

　　 而聽到這話的豆花，卻又下意識的看向方秋燕。

　　 臉上依舊是那副無措的可憐模樣。

　　 對于陸景松想要跟豆花親近的舉動，方秋燕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豆花不是還想去放鞭炮嗎？
你爸爸很厲害，也會放很多有趣的鞭炮哦，你不想看嗎？
”

　　 聽到爸爸也會放很多厲害的鞭炮，豆花果然眼睛一亮，臉上滿是期待的看着陸景松。

　　 “想！
”

　　 她有些興奮的說道，就躍躍欲試的要跟陸景松走了。

　　 隻是小步子剛邁出，卻被方秋燕給拉住了。

　　 “還不行，你要先洗個澡，才能出去玩。
”

　　 畢竟今天是大年三十，要早點洗澡。

　　 豆花也乖，聽說要洗澡，就噔噔噔的回屋去拿自己的衣服。

　　 小孩走了，廚房裡又剩下一對奇怪的夫妻。

　　 面對陸景松，方秋燕已經越來越冷靜了。

　　 再也沒有說話結結巴巴的情況。

　　 “你能等一下嗎？
”

　　 她語氣平靜的問道。

　　 對于她的轉變，陸景松也漸漸習慣了。

　　 聞言，就點了點頭。

　　 “嗯。
”

　　 依舊是吝啬的一個字回應。

　　 方秋燕也沒有放在心上，給豆花打了一桶水就拎到沖涼房去。

　　 等豆花把衣服找來了，她仔仔細細的給她洗了個頭，洗了個澡。

　　 最後換上她在老家時就給她做好的新衣服。

　　 說是新衣服，其實就是用她的舊衣服改的。

　　 雖然上面沒有補丁，可依舊能看出布料是舊的。

　　 豆花并不介意，穿上“新衣服”，她開心極了。

　　 還張開雙手，在方秋燕面前轉了個圈。

　　 “媽媽，好看嗎？
”

　　 好看自然是談不上的，畢竟她們母女倆過得這麼艱難，就連衣服都要做大兩個号。

　　 怕做小了明年就不合穿了。

　　 看着她身上穿着的半新不舊又偏大的衣服，方秋燕心口有些酸澀。

　　 可她還是笑着點了點頭。

　　 “我家豆花真漂亮，穿什麼都好看。
”

　　 宛纾說了，孩子要多鼓勵，這樣膽子才會大，人也會自信一些。

　　 方秋燕覺得她說什麼都是對的，也沒有一絲猶豫的就照搬着做。

　　 果然，聽到她的誇獎，豆花笑得很開心。

　　 而正杵在院子裡的陸景松，在看到豆花身上穿着明顯是舊衣服改的“新年裝”，還一臉心滿意足的模樣，霎時，心口那點點滴滴的愧疚，終于彙集成了汪洋大海，差點沒将他給淹沒。

　　 他究竟在做什麼？
竟然會任由自己的親骨肉過得這麼凄慘？

　　 豆花不知道爸爸的心事，穿着“新衣服”她蹦蹦跳跳的朝他跑去。

　　 “爸…爸爸…還放鞭炮嗎？
”

　　 走到陸景松跟前，豆花高高的仰着腦袋看他。

　　 陸景松看着袖子和褲腳都折了兩折的豆花，心裡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唇動了動，最後，他聲音有些幹澀的說道：“放。
”

　　 父女倆出去了，剩下方秋燕一個人在家。

　　 她麻利的收拾完碗筷，看了看天色。
似乎才四點多。

　　 趁這點時間，她又趕緊回屋裡去複習林宛纾這兩天教的内容。

　　 林宛纾給了她一個故事本。

　　 故事本上的字很多她都認識了，少數不認識的，她查一下字典，再把生字記下來，并且練熟。

　　 就這樣一邊查字典一邊看，她竟然也能慢慢的看懂書上的故事。

　　 方秋燕如饑如渴的讀着那些故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天黑得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她才起身去洗澡。

　　 小豆花有她的舊衣服改成“新年裝”，她自己是完全沒有的。

　　 大過年的，她依舊穿着平日裡那兩件換來換去，已經打了不少補丁的衣服。

　　 洗好澡洗了頭，方秋燕擦幹頭發上的水分，才回屋裡去。

　　 進屋後，她摸索着從櫃子裡拿出林宛纾給的護膚霜和身體乳。

　　 方秋燕在生活上習慣了節儉，加上在老家農村也沒有電燈，因此，她來家屬院這麼久，一般在自己的房間都是不開燈的。

　　 打開護膚品後，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線，就這樣摸黑擦了起來。

　　 擦完臉後，她熟練的脫下身上的衣服，挖出一大塊乳液，就往身體抹。

　　 不得不說，這護膚品效果真的太厲害了。

　　 她才用了幾天，就感覺皮膚都細膩了不少。

　　 肉眼可見的效果，也讓方秋燕使用起來更加積極了。

　　 乳液仔仔細細的全身抹了一遍後，她就準備穿上衣服。

　　 可就在這時，門上卻忽然傳來“吱呀”一聲。

　　 “誰！
”

　　 方秋燕厲喝了一聲，同時飛快的拿起床上的衣服擋在身前。

　　 可還是遲了。

　　 雖然屋裡黑，可窗外隐約還是有一點光線。

　　 哪怕隻是微弱一點光，該看的不該看的還是徹底的暴露在了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