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茹梅猶豫着一時沒有回答。

　　原本垂着眼的李小芳擡眼看她。

　　那眼神很複雜。

　　有埋怨、有排斥、有厭惡、有期待。

　　陳茹梅不喜歡李小芳的眼神。

　　李小芳決定主動出擊，弱弱地說：“茹梅姐很忙，我怎麼好意思麻煩茹梅姐？
方運哥，就别麻煩茹梅姐了吧？
”

　　方運隻看着陳茹梅。

　　他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

　　他現在心情很緊張，李小芳的心思，他也明白，他相信陳茹梅那麼聰明肯定也知道。

　　他要看看，她是會把他推向她，還是不會。

　　陳茹梅收了眼，瞟過冒着熱氣的蓮子羹，心念一動，看向李小芳笑得溫柔的說：“不麻煩。
”

　　接着再看向方運，“我跟你一起送小芳回去吧。
”

　　方運高興了，笑着點頭，“好。
”

　　李小芳垂着頭，眼睫毛閃了閃。

　　她好不容易等到的機會，竟然被陳茹梅給毀了，簡直氣死她了。

　　不過她沒表現出氣憤，反而擡頭腼腆的朝陳茹梅笑笑，“那麻煩茹梅姐了。
”

　　“沒事。
”陳茹梅是一個比較敏感且敏銳的人。

　　她明明看到自己答應時，李小芳不高興了，可她竟然還能笑得跟個沒事人一樣跟她道謝。

　　她第一次發現，這個看起來柔軟腼腆的小姑娘不簡單。

　　之前，她沒太注意李小芳，在她眼裡，就是一個勤奮本分，用陳昭昭的話說存在感很低的一個小姑娘，看起來很簡單。

　　可現在看來，李小芳的心思很複雜。

　　其實一開始，李小芳對方運有意，但卻也保持了距離，克制了情緒。

　　直到最近，她才有所表現的。

　　應該是說，鹵菜店分店全開，方運升職做主管，待遇直線上升之後吧。

　　陳茹梅覺得李小芳配不上方運，方運值得更好的姑娘。

　　半個多小時後，下班了。

　　陳茹梅給所有人結了今天的工資，就跟方運送李小芳回家。

　　方遠騎着店裡送貨的三輪自行車，李小芳跟陳茹梅，一左一右坐在托箱側面。

　　這時的秋天，夜裡很涼爽。

　　坐在自行車後，陳茹梅吹着晚風，感覺一直沉郁的心情都輕松了許多。

　　三人沒有話題，一路沉默。

　　直到自行車出了城，泥土路變得不平整，方運提醒，“這路不平，你們坐穩一點。
”

　　“好。
”

　　陳茹梅跟李小芳先後應。

　　李小芳時不時看着對面的陳茹梅，看着她美好的容顔，心裡很是嫉妒。

　　為什麼有人可以長得這麼好看，家境還這麼好，又是厲害的大學生？

　　重要的是，方運很關心她，兩人在一起很有話題。

　　她每次看到方運關心陳茹梅，心裡就特别不痛快，可他們卻又沒談對象。

　　她很好奇，陳茹梅為什麼還不談對象。

　　她并不知道，陳茹梅的往事。

　　猶豫良久終于忍不住問，“茹梅姐，你怎麼還不結婚啊？
”

　　她知道，陳茹梅的姐姐妹妹都結婚了，她一個二姐還不結婚，她不理解。

　　陳茹梅看向李小芳，笑了下，“大概是緣分還沒到吧。
”

　　李小芳覺得陳茹梅笑起來真的太好看，那麼溫柔沉靜的模樣，美好得不像話。

　　她常常自愧不如，很多時候都很嫉妒她。

　　她擁有她想擁有，卻完全沒擁有的一切美好。

　　不過，她見她姐妹都結婚了，她卻對象都沒有，也沒有一點要結婚的意思，就忍不住惡劣的想着她身上是不是藏着見不得人的糟糕。

　　當然，現在她聽到她的回答眼睛一亮，瞟了方運一眼，反問，“緣分沒到是什麼意思？
”

　　難道方運哥不是她的緣分？

　　她對方運哥沒那方面的想法？

　　她内心一下激動起來，“是沒遇到想結婚的人嗎？
”

　　她知道現在的女大學生，都是要自己找對象，而不是全憑家裡說媒。

　　陳茹梅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跟眼神，看到方運忽然僵直的後背，抿了下唇說，“還沒到結婚的時候吧。
”

　　“啊？
”李小芳對她這個回答不滿意。

　　這模棱兩可的，什麼意思啊？

　　“你今年應該都二十六了吧？
我們村的姑娘，十六七就結婚了，我現在二十，家裡都催得緊，村裡都有人說閑話了，你家裡不催你？
沒人說你閑話？
”

　　李小芳不知道陳茹梅具體多大，但她知道陳昭昭多大，就從陳昭昭的年紀來推斷陳茹梅的年紀。

　　畢竟陳茹梅看起來跟二十歲的姑娘一樣，從她的長相根本看不出實際年齡。

　　陳茹梅聽到二十六這個詞，心抽了抽，她都這麼大年紀了啊！

　　雖然她常聽陳昭昭說二十六七歲的姑娘，還年輕得很，但她還是覺得年紀大，有點年齡焦慮。

　　主要是害怕有人像李小芳一樣問她，怎麼這麼大年紀還不結婚。

　　她并不想跟人提起自己那些難堪的曾經，也沒法跟人說自己不打算結婚，跟方運說是例外。

　　她也隻跟方運說過。

　　她很排斥李小芳的問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方運很了解陳茹梅，知道這個問題讓她難辦，便幫她解圍，“茹梅現在一心撲到學業上。

　　我們同學很多都這樣，結婚的事不着急，二十六還年輕着呢。

　　我這不二十九了都還沒結婚嘛！
”

　　李小芳聽方運幫陳茹梅說話，心裡難過、不痛快，她慌得站起來焦急解釋。

　　“方運哥我沒有說你的意思。
”

　　陳茹梅，“……”

　　所以，單純就是說她？

　　李小芳意識到這麼說不對，更慌了，“茹梅姐，我也沒有說你的意思，我沒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

　　她站在那裡，慌張得可憐。

　　陳茹梅不跟她計較，沒說什麼。

　　方運也不想跟她計較，隻是說：“小芳，你不解釋還好一些。
”

　　“啊？
”李小芳感覺被方運責備了，急得臉紅脖子粗，眼眶都紅了。

　　着急解釋得站都站不穩了，“我我我……我說錯話了嗎？

　　如果我冒犯了你們，還希望你們不要怪我，都怪我太不會說話了。
”

　　她先朝方運彎腰道歉，再朝陳茹梅彎腰道歉。

　　三輪自行車不大，她這麼大的動作，使得本就不太穩的自行車都搖晃了起來。

　　而她因為緊張站得不穩，這麼一搖晃站得就更加不穩了。

　　“你趕緊坐下，别……”

　　陳如梅話還沒說話，自行車輪子一側壓過一個凸起的石頭一陣劇烈搖晃。

　　李小芳頓時驚呼着朝方運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