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早餐時，保姆阿姨給林麥端了一碗紅棗當歸老母雞湯放在他面前。

　　笑眯眯道：“這雞湯是老太太一大早上就讓我給你炖的。
”

　　林麥掃視了一眼其他人，問：“除了我，大家都沒雞湯喝嗎？
”

　　方奶奶拿起一個從包好吃買回來的小籠包吃了起來。

　　嗔道：“你現在情況特殊，管我們做什麼？

　　我們又不是沒有包子餃子吃。

　　給你炖的老母雞是咱們湖省本地的鄖陽烏雞。

　　長一年體重才一斤左右，宰殺之後，去毛去内髒，也就六七兩肉。

　　你一個人吃都不夠，我們就不吃了。

　　你怕我們沒有雞湯喝，待會我叫小塗去你菜場買隻山東雞回來。

　　山東雞七八斤一個，煨雞湯，能讓大家喝到肚子撐破。
”

　　保姆塗阿姨在一旁勸道：“你們湖省的鄖陽烏雞不好買。

　　方教授一大早逛了好幾家菜場，才好不容易買到的。

　　你可别辜負方教授和老太太的心意，把湯喝光。
”

　　林麥聞言，立刻乖乖地把那碗雞湯喝了個精光，又吃了幾個蒸餃就飽了。

　　吃完早餐，夫妻倆就動身去江城。

　　豆豆拉着林麥的裙子眼巴巴地問林麥今天晚上能不能趕回來，她想讓她和方卓然陪她過兒童節。

　　林麥這才記起今天是六一兒童節。

　　方卓然蹲下來歉意道：“趕肯定能夠趕回來的，就怕回來得太晚，媽媽累了，要睡覺了。
”

　　豆豆失望地撅着小嘴。

　　随即眼睛又亮了起來，問方卓然：“那爸爸可以陪我過兒童節嗎？
”

　　方卓然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

　　豆豆頓時笑得像朵花兒似的。

　　在去江城的路上，方卓然像照顧價值連城的易碎品青花瓷一樣，一路小心呵護着林麥。

　　林麥讓他不必如此，他也不聽。

　　五個小時之後，兩人總算到達了江城。

　　回到家裡，黃阿姨還沒走。

　　她笑眯眯地恭喜小兩口有了寶寶，然後告訴林麥，電飯鍋裡炖着鴿子湯，讓她去喝一碗。

　　交代完了，她就下班了。

　　林麥扭頭問方卓然：“是你告訴黃阿姨我有了身孕，還讓她炖鴿子湯的？
”

　　方卓然點頭：“懷孕期間營養很重要。

　　再說我讓黃阿姨多幹活，我也多給了錢，沒讓她白幹。
”

　　林麥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方卓然太重視她和她肚子裡的寶寶。

　　鴿子湯雖然很美味，可林麥害怕一日三餐這麼胡吃海喝會發胖，到時胎兒太大了不好生，因此隻喝了一小半，就不肯喝。

　　可方卓然說，早期多吃點沒關系，等中晚期再控制飲食，非讓她把那碗鴿子湯給喝了。

　　林麥匆匆喝完鴿子湯，就和方卓然一起上了樓，去了方卓越的房間。

　　房間裡空無一人，而且還整整齊齊。

　　地闆上也不見東倒西歪的空啤酒瓶，一點也不像頹廢人士住的房間。

　　夫妻倆面面相觑。

　　林麥疑惑道：“卓越不在房間裡當鹹魚，人去哪裡了？
”

　　方卓然拿起方卓越床頭的電話，往他的電視機廠打去。

　　電話是方卓越的助理接的。

　　他在電話裡告訴方卓然，方卓越正在廠裡視察生産線，給技術員和一線工人做指導。

　　方卓然和林麥全都頗感意外，兩人打車去電視機廠一看究竟。

　　隻見方卓越胡子刮得幹幹淨淨，一身筆挺的西裝，正和幾個小幹部在車間裡巡視。

　　聽到林麥叫他的名字，他回過頭來看見了大哥和小嫂子，面露喜色。

　　向身邊的小幹部交代了幾句，就小跑着過來：“大哥，小嫂子，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

　　“什麼風能把我和你小嫂子從京城吹到江城？
”

　　方卓然冷着臉道：“還不是你這麼大個人了，還一身孩子氣，一點都不成熟，說不幹了就不幹了。

　　害你嫂子懷了孕，還得不遠千裡從京城趕來接手你的爛攤子。
”

　　方卓越聽了，驚喜不已，求證地問：“小嫂子，你真的有身孕了？
”

　　林麥害羞地點了點頭：“誰拿這事跟你開玩笑？

　　對了，你到底還要不要好好幹？

　　如果不想幹了，就今天，就現在，咱們把電視機廠做個交接好了。
”

　　方卓越拍拍胸脯：“為了你肚子裡的不知道是小侄兒還是小侄女，我這個當叔叔的也得好好幹，給他們掙點家業。
”

　　林麥白了他一眼：“說得好像你以後不結婚不會有孩子似的。

　　我和你哥的孩子不需要你掙家業，你給你自己的孩子掙家業就行了。
”

　　方卓越苦澀地笑了笑，沒說話。

　　林麥見他心情不錯，道：“之前你不是不想好好工作嗎，怎麼突然就振作了起來？
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

　　方卓越眼裡閃過一絲心碎，表面卻笑嘻嘻：“因為想通了啊，天涯何處無芳草。

　　人家都不要我了，去外國留學了，我為什麼還要對她念念不忘？

　　那我當然像她抛棄我一樣，将她抛之腦後，好好搞事業咯！
”

　　林麥夫妻倆聽了方卓越這番話，全都放下心來。

　　這種孩子氣的賭氣的話很符合方卓越不成熟的性格。

　　看來陶之雲出國留學刺激到了方卓越，他終于肯放下她，讓自己的生活回歸正軌。

　　雖然是賭氣，但是賭着賭着就成真的了，這一點方卓然夫妻倆都堅信不移。

　　林麥花了将近一個小時，向方卓越細緻地了解了電視機廠。

　　她怕哪天方卓越又孩子氣又撂挑子，殺她個措手不及。

　　她現在就要未雨綢缪，時刻做好接手電視機廠的準備。

　　兩人聊完了工作，已是下午一點多了。

　　林麥夫妻兩個買的是下午三點的機票。

　　從漢口去南湖機場就得一個半小時，林麥再三确認，方卓越會好好管理電視機廠，夫妻倆這才出了電視機廠，打車直奔南湖機場而去。

　　方卓越目送着他們乘坐的出租車消失在他視線裡，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神色清冷得讓人不敢靠近。

　　他又情不自禁地回憶起前幾天，他一路追到京城機場，苦苦哀求陶之雲不要走的情?。

　　可是陶之雲卻冷冰冰地對他道：“方卓越同志，我對你的感情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深。

　　不然我也不會連哪天出國都不告訴你，我以為你會明白，看來你不明白，居然還追到了機場。

　　我以前就說過，我不喜歡不成熟的男人，可你有長進了沒？

　　你看看你現在，為了我這麼一個女人，連廠子都不想管了。

　　你這個樣子，以後能夠當個好丈夫、好父親嗎？
”

　　方卓越弱弱道：“我會成為你想要的模樣。

　　陶之雲道：“我比你大好幾歲，再過幾年就三十歲了。

　　女人的青春有限，我沒時間等你成長。
”

　　她上下打量着不修邊幅而顯得邋邋遢遢的方卓越：“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很不值懂嗎？

　　愛你的人才會心疼你，不愛你的人隻會瞧不起你。

　　我是不愛你的人，以後不要再聯系我了。
”

　　再熱的心，再烈的火，被陶之雲這樣接二連三地潑下冷水，也要澆滅。

　　方卓越心裡最後那一點點小希望也變成了絕望。

　　他覺得他一腔癡心錯負了人。

　　當他從機場大廳出來時，天空正下着傾盆大雨。

　　無論是乘客也好，還是前來送行的人也好，除非有傘，沒傘的都在機場大廳裡躲雨。

　　唯獨方卓越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瓢潑大雨裡。

　　回去後一年四季不生病的他，發了一整天的燒。

　　等燒退了，他就振作了起來。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他要成長為一個優秀的男人，讓陶之雲後悔。

　　而他不知道的是，過了國際安檢口，陶之雲假裝上廁所，躲在衛生間裡狠狠哭了一場。

　　她知道剛才自己的話一定讓方卓越很難過很痛苦。

　　他的眼神說明一切，他很糟糕，無比糟糕。

　　可她沒有更好的辦法，他母親是橫亘在她和他之間的一座大山。

　　方卓越說，他會說服他媽媽，可她沒信心，也身心疲憊。

　　他們兩個，就這麼相忘于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