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另外一人在這裡。
他移目看去。
見到錢樂兒時,他臉上的笑容收起,竟然是她。
他收回視線,神情不明的道:“抱歉,是我唐突了,不該自己走進來,雲二小姐如若有事先行處置,我先離開,稍後再來。
”
聞言,錢樂兒握着茶杯的手都在顫抖,雙眼止不住的通紅。
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
她……
忽然覺得自己肮髒頭頂,就算是出現在他面前,那也是髒了他的眼,他隻是看她一眼就說離開,肯定也是認為她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着翻湧的情緒。
她早就知道自己髒了,也早就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他了,可是在見到他後,她才發現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心潮起伏的十分厲害。
雲舒察覺到錢樂兒的神色變化,心裡輕歎一聲,剛要回應易子行時,錢樂兒猛地站起來了。
“我,還是我先走吧。
雲二小姐,至于剛才的事情,不管是同意還是拒絕,請雲二小姐讓人……讓人去告訴我一下,麻煩了。
”錢樂兒始終低着頭,甚至是微微眯起眼。
她怕自己的眼裡就算是出現了他的雙腳,也會讓她控制不住那些情緒。
而且,她覺得這個時候該走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此時的錢樂兒渾然不知,就在她站起來的那一刻,茶水灑了一身,而且整個人都在輕顫。
易子行見到如此緊張卑微,且小心翼翼的錢樂兒時,有些愣住了。
他輕蹙起眉。
一時間,覺得眼前的錢樂兒熟悉又陌生。
“我答應你了。
”雲舒直接回道。
現在的局面,不論是江洛溪還是甯王,對錢樂兒沒那麼精力再去暗殺,更何況現在暗殺顯然也沒什麼用了。
讓錢樂兒見見江洛溪,給江洛溪傷口上撒撒鹽,也不是一件壞事。
畢竟江洛溪要付出的代價,不應該僅僅如此!
暗殺秦老太爺的這筆血仇,隻要參與進來的人,都别想最後安然無恙。
錢樂兒有些意外,擡頭看一眼雲舒,又忍不住趕緊低下頭,用力點了一下頭,“謝謝雲二小姐!
我……我……我先走了。
”
她艱難的邁開腿,移開步伐。
從未有一刻覺得,僅僅隻是走路,會如此的艱難,每走一步,都好像在心裡紮了一刀,疼痛感那般的明晰!
眼睛從未有過的酸澀。
淚水瞬間就濕了眼眶。
就在要奪眶而出的時候,錢樂兒緊緊咬着唇,意圖忍住。
不能流淚。
不能流出來。
不能在他面前流淚,否則,會讓他認為她是故意的。
易子行眉頭蹙的越發緊,嗡了嗡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忍住了。
時至今日,有些話,不必說了。
說了傷人傷心。
不過,就在錢樂兒走出去一小段距離時,忽然身形不穩險些摔倒。
就在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易子行快步而去,扶住了錢樂兒。
錢樂兒站穩後,聲如蚊聲,“謝謝。
”
然後怕自己髒了易子行一樣,将易子行猛的推了出去。
“我,我髒,别碰我。
”
說完,她加快腳步的跑走。
被推開的易子行臉色深沉。
雲舒輕輕的歎了一聲。
不遠處過來送水果的阿茶看到這一幕,也是長歎一聲,命運弄人。
如果當初錢樂兒不是因為某種目的接近易世子,或許兩人已經成了好事。
現如今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他們兩個人隻能見面如陌生人。
等着眼前徹底沒了錢樂兒的身影後,易世子回頭看向了雲舒,說了一聲,“抱歉,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現,她應該不會現在就走。
”
“無礙。
”雲舒輕聲道。
瞧着錢樂兒的模樣,怕是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真正的修複好内心。
外表的傷好醫治,但是心裡的傷卻不好醫治。
……
錢樂兒跑出去很遠。
直到出了府門,上了馬車,她大口喘息。
頭上冒出了一層的汗。
她緊緊的抓着自己的衣襟,汗珠從頭上落下來,她難以自控的流着淚。
隻有這個時候她才敢流淚!
原本有千言萬語想要對他說,但是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那些話都消失的無影蹤。
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表哥不讓她見易世子,大概是知道她現在有多沒出息。
她現在真的很嫌棄自己,自己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易世子和其他人了,他們也一樣會嫌棄她,甚至是大概不想碰她一下,剛剛他扶住了她,緊緊是那一下,怕是他回去也要洗手。
想到這裡,她的心更是痛的不可自拔。
門外的車夫聽到了錢樂兒的痛呼聲,立即問道:“錢姑娘,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
錢樂兒咬着牙忍着蝕骨般的痛意,語氣平靜的回道:“剛剛不小心碰到了頭,無礙。
”
車夫聽到錢樂兒的回應後,放了心。
緊接着,錢樂兒靠在了馬車上,緊緊閉上眼。
他要離開京城了……
或許以後他們都不會再見了……
她隻能期盼下輩子,希望她能有一個就會相伴他左右!
即便那時候,她隻是他身邊一個小小的侍妾,又或者隻是一個伺候他筆墨的奴婢,她也心滿意足!
一張臉,很快白如紙。
這一刻,沒有人看到,隻有她自己才能看到。
……
甯王府。
密室之内。
四周火把熊熊燃燒。
戰天宇怒聲質問:“是你說父皇讓我盡快行動,為何突然父皇讓我行動展緩?
并且還不讓本王對夜王動手?
”
這是他剛剛得到的消息!
讓他憤怒不已的命令!
已經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李德!
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本王?
”
一聲聲質問落下。
站在戰天宇面前的中年男子李德,他面無表情,沒有絲毫被質問後的情緒,隻是沉聲道:“這是皇上的命令,皇上自有皇上的理由,甯王還是聽從皇上的吩咐,否則日後如若皇上降罪,甯王會後悔。
”
戰天宇緊緊握着拳頭。
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曾經就有過的猜測。
一個其實他早就知道了答案的猜測,不過為了達到目的,他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