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回鄉(下)
延壽教來天水縣的回鄉小隊沒有進自己的村裡,而是在外面紮營。
當他們看到一大批人氣勢洶洶地找來時,他們紛紛抽出了刀。
他們為了不引起麻煩所以沒帶刀進村子裡,不代表他們手裡沒有刀。
此時天色漸晚,天空中隻有太陽餘晖,拿起刀自衛的23個教衆微微有些緊張。
但是經曆過流民日子的他們,知道求饒隻能任人宰割,此時能夠相信的隻有身邊的隊友。
天水縣的人原本把黃不凡所說的什麼賊寇進村偵查當成胡說,畢竟大旱之後連一次糧食都沒收獲過的村裡能有什麼東西好搶的?
而且有聽說過幾十号賊寇一起進村偵查的嗎?
因此他們隻是沖着黃不凡花了錢的面子過來幫忙吓一吓那些賊寇,看看能不能把他們吓跑。
要是能抓幾個就抓幾個。
結果晚霞之下,對面站着的人每個人都持刀,沒有一個老弱的樣子,每個人都是精壯漢子,壓根沒有因為他們人多而退縮。
帶隊的縣巡檢立刻嗦了下牙花子,知道現在棘手了,這些人怕不是真的賊寇。
但看到這些人身後的兩輛馬車和兩匹馱馬,車上也不知道裝了什麼好東西,帶隊的巡檢決定還是試試。
不然40人白來一趟什麼都不幹,黃不凡那裡交代不過去。
巡檢上前一步大喊道:“我乃天水縣官差,你們即刻把刀丢下,否則統統拿了下獄。
”
随着領頭人的呼喝,其他人也跟着叫罵了起來,還把他們的兵器揮舞了起來進行威脅。
比起銀光閃閃的延壽教鋼刀,這些人手裡的武器真是五花八門,長短刀、木槍、投矛都有。
延壽教這邊的小隊長氣道:“要是我帶了弓,非得給他們射個對穿。
”
延壽教裡設了不少射箭場,大家工作之餘把射箭當成娛樂活動,每個人都會張弓搭箭,練過一些日子就能箭箭上靶。
此時見到這什麼縣裡的官差居然要拿他們,自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更趁手的弓箭。
小隊長朝他們喊:“你們說自己是官差要拿我們,卻可知道我們是本地人?
”
結果巡檢聽到他們是本地人,反而膽氣壯了起來。
外地的賊匪他還有顧忌,畢竟安江道被流寇禍害地有創傷陰影了。
本地人,那還不是任他拿捏?
巡檢立刻上前挺起胸膛,兇道:“混賬東西,好好看看爺爺我是誰!
全都把刀放下,跟我回衙門去說說清楚為什麼當賊!
”
“我們大旱的時候去南方尋求活路,此時結伴從南方回來,為何說我們是賊?
”
“那為什麼帶着這麼多刀?
”
“怕一路上不安全,帶把刀防身天經地義。
”
巡檢看着他們手裡的鋼刀,知道是好刀,有些垂涎。
要是把這些刀繳獲,到時候拿去賣了,要值不少錢呢。
于是也不管了,大喝一聲:“還不丢下武器的視同作亂,給我拿下!
”
小隊長還想努力一下:“慢着,我們是延壽教的人。
你們可曾聽說過延壽教?
”
巡檢把手裡的刀一揮:“不管你們入了什麼邪教,回鄉作亂罪加一等,大家并肩子上啊!
”
說完自己卻躲到了後面,讓自己的手下依靠人數優勢慢慢圍了上去。
小隊長眼見形勢不妙,指着兩個最年輕的隊員說道:“你們兩個帶上糧食和水囊走,去際水縣、去長水縣都行,向咱們的人求援。
把我們的事告訴他們,孟海應該就是被他們抓住的。
”
“隊長,我想留下!
”
看着對方手掌把刀捏得緊緊的,小隊長說道:“你以為我們都要戰死嗎?
大不了被抓到牢裡受幾天苦,等咱們的人來了就好了。
讓你們去是看你們腿腳快。
”
于是兩個人就聽話地到車上摸了水囊和幹糧就跑。
在巡檢一方的人眼中看來,這就是對面有兩個人臨陣逃了。
他們也沒有興趣去追,隻是朝剩下的人發出了嘲笑聲。
但是還剩下21人的延壽教教衆也不是他們随随便便就能拿捏的,舉着刀子對峙,他們雖然圍了過來,卻都希望别人先上,一個個縮在後面等着撿便宜,磨蹭的很。
巴不得對面被吓到再全都轉身逃跑,那樣他們就不用拿刀拼命,隻要追擊就行了。
巡檢看不下去了,從旁邊手下的手裡抓過來一把矛,直接投擲了過去紮中了延壽教一人的胸口。
這些畢竟隻是普通教徒,他們被慘叫聲和忽然迸發的流血傷亡吓了一跳,還有人停下對峙想要過去救助。
中矛的慘叫聲像是信号,原本圍着的人終于下決心一起撲了過來,刀槍并用和延壽教的人兵器互碰,打得乒乒乓乓。
然而每個教衆都沒有殺氣,大多是招架,還要以一對二,很快就落入下風。
然後沒幾下就有人受傷倒地,終于也有人失去了勇氣開始逃跑。
等到戰罷,巡檢看着自己傷了的12個手下,抹了把額頭的汗,恨恨地想得從黃不凡手裡多拿些錢。
這些人以少敵多還砍傷自己這麼多手下,而己方才砍死對面2個人,還被跑了4個,真是虧了。
一個小隊長戰死了。
他雖然明白自己要是丢掉刀被俘虜,隻要延壽教的人過來,肯定也能把他們救出來。
可是他就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如果每個人都不反抗都等着别人救,那延壽教豈不是要被人看不起?
不行,延壽教不能被人看不起。
所以他奮勇地戰死了,被四把刀砍中全身流血而死。
至此24名延壽教的第一批天水縣回鄉小隊,逃脫了6人,死亡2人,16人被俘。
15人進了巡檢司的大牢,受的傷沒有人治,隻能在牢裡互相幫忙撕下衣服包紮一番,看看能不能熬過去活下來。
在陰暗潮濕、散發着臭味的牢裡,他們怎麼都想不到自己隻是回到家鄉,竟然會遭受到這種對待。
有人受傷發出呻吟,有人在哭泣。
也有人痛苦地敲打着牢房的欄杆,說着自己是什麼村的人,不是賊寇,訴說着冤屈。
可是沒有人理他們。
“别喊了,省點力氣吧,肯定會有人來救咱們的。
”
“真的……真的會有人來救我們嗎?
我們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
“咱們是延壽教的教徒,我信教主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教徒的。
你信教主嗎?
”
“可是教主現在又不在安江道……别處的人會因為咱們和官府起沖突嗎?
”
“想那麼多有什麼用,留點力氣多熬兩天吧。
”
牢房裡的話語傳不到天水縣巡檢的耳朵裡,他正在看着戰利品裡鋼刀上的壽字發呆。
此刻他已經冷靜了下來,這時候他才後知後覺這件事可能自己被黃不凡坑了。
這延壽教肯定沒那麼簡單,他們肯給自己人配上鋼口這麼好的刀,還上了标記,可不是小勢力。
因此,他決定跟黃不凡多讨一筆醫藥費,畢竟他的人和惡匪交戰,人人帶傷,都要醫藥費。
至于這件事的後果?
反正不管你什麼勢力,應該不敢和朝廷硬碰硬,做了就做了,他們難道還敢跑來縣衙裡把自己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