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時，興漢一方的守城士兵也開始了輪班，分配各個營上來守。

　　結果隻見明軍從遠處推出來大大的抛石機，一直推到了不會被箭塔遮擋的地方，然後開始裝填。

　　守軍一看這還得了，趕緊把他們的小抛石機和床弩都對準了抛石機進行射擊，不管射的準不準，射就對了。

　　明軍的抛石機抛的不是石頭，而是點燃的火球，材料很簡單。
外面是一層編好的藤蔓，圍成一個滿是空隙的圓球形。
這個球形的裡面裝填易燃的燃料，捆紮到一起，不讓它們從球形的空隙中掉出去。

　　然後把這個圓球放到抛石機上，點燃後抛出。

　　準頭是幾乎沒什麼準頭的，它隻會越過城牆往城裡飛，然後不知道砸到哪裡。

　　晝夜不停地進攻就是為了疲憊敵人，這種疲憊當然也包括京城裡的居民。
這些易燃物如果落到人家的房頂上，燒起來你不得救火嗎？
救火就得用水，還得耗費大量的體力。

　　體力沒了就得吃東西恢複體力和喝水止渴，這樣一來，居民們也會被搞得睡不着覺疲憊不堪，那樣他們就比較難參與到守城裡了。

　　攻城方相信守城方到了實在無奈的時候，肯定是要逼迫城内居民也參與守城的。
不論是擡屍體還是丢檑木滾石，都得他們上。

　　抛石機給他們制造一些麻煩，可以制造出雙方更大的矛盾，至少能讓他們抓壯丁的行動沒辦法那麼輕松。

　　如果真的惹起了火災，京城内的官方力量肯定也是要救災的。
如果沒人救，火災足夠大可是真的能燒掉半個城市的，如果那樣他們也不用守城了，衣食無着的居民會暴動，主動打開城門迎明軍。

　　這不算陰謀，一切取決于興漢官府、衙門、軍隊的處置速度和方法是否妥當，如果妥當，他們就能過關。
如果官僚無能，處置不妥當，那攻城進度就要加速咯。

　　抛石機不斷投出一個個制作簡陋的火球，随着夜色的到來，它們既顯眼又惡毒。
城内的居民們已經沒有心思吃飯睡覺了，宵禁都很難做到，因為大家都擡頭看着城外抛進城裡的火球究竟落到什麼地方，希望盡快把沒有燒起來的火球滅掉。

　　到處都是喊聲和小孩被吓到的哭聲，緊張的情緒不斷蔓延。

　　其實這種沒有放液體易燃物的火球威脅不大，如果砸到磚瓦房根本燒不起來。
就是怕砸到茅草屋或者樹上挂在那兒了，很快就能燒起來，到時候滅又滅不掉，被風一吹着火的碎片到處亂飛，說不定就沾到哪兒又把其他地方點起來了。

　　守軍顧不了這些，他們朝着抛石機使勁，确實對抛石機造成了破壞，也制造了傷亡。
但是他們暴露位置之後，也是被盾弩手瞄得死死的，敢瞄我的抛石機，我也要瞄你們的射擊手。

　　床弩和小抛石機原本是很安全的，它們都建在14米高的城牆上。
結果現在和明軍的簡易箭塔一樣高，隻要露出一點縫隙就要小心被射中。

　　死了一批人還不算什麼，他們的床弩和小抛石機零件竟然被長弩射了幾輪，剛好給射壞了。

　　京城城牆也是多年沒有守過城了，城牆上的守城設備本來就老舊，平時雖然也有稍微遮蓋看護一下，但風吹日曬雨淋，寒暑交替下來，老化是肯定老化掉的。

　　現在還能用都是因為知道明軍要攻城了，提前維護過。
可是治标不治本，零件本來就松動，射兩下就被鐵弩箭射壞了。

　　笨重的守城武器維護一下極為麻煩，不說打造零件，連換零件都是一件大活。
平日裡都要弄個兩三天，更别說在人家弩箭可以瞄到的地方幹這種事，趴着做嗎？

　　所以城牆上的床弩和小抛石機突然不工作了之後，明軍也是忽然發現這東西并不是不能破壞的啊，用弩箭竟然就能搞壞掉。

　　因此越來越多的床弩和小抛石機被長弩直接射壞掉，都是零件被破壞，一時無法修理，隻能先丢在那兒。

　　守城将領面對這種事也隻能上報，然後要求趕緊制造零件換上去啊。

　　結果朝堂上的對接人也麻爪了，因為這些零件都是國營軍備工坊的人制作的。
把任務下下去，發現過去的那些人都下獄了，那些能做這些零件的老師傅都在安右道早就進了延壽教了，新師傅隻會做一些簡單的，床弩抛石機？
摸都沒摸過。

　　完蛋。

　　一飲一啄皆有天定。

　　你興漢皇帝要下發攤派，引得周宇隻願意上繳鐵錢。
而當時剛剛在權力争奪中取得優勢的文官集團為了不和延壽教這個“掏錢爽快”的主起沖突，做主把這些鐵錢發下去采購軍備，閉着眼睛丢給了國營軍備工坊的人去用。

　　然後人家在京城花不出去鐵錢，就隻能跑去安右道花錢，結果發現安右道也能“進口”軍火啊，還能用花不掉的鐵錢買。
利潤高，太高了，太香了。

　　香到他們把“制造業”都關了，直接轉包給延壽教讓他們“送貨上門”以追求利潤最大化。

　　然後到了如今他們下了獄是死有餘辜沒錯。
可現在守城器械的零件都造不出來，和你劉承曜不斷下發攤派搜刮民間難道沒有半點關系嗎？

　　興漢的官員就算有人心裡清楚，也不可能把這種話說出來，隻能大家一起“盡人事聽天命”吧，那些壞掉的床弩和小抛石機，也隻能丢在那了。

　　這讓守城方對明軍的抛石機失去了威脅，更多的抛石機被推到了前面開始抛射。
不斷有火球從城頭劃過，落入城内，整夜不休。

　　城内的宵禁已經名存實亡，就算是想執行宵禁的人，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宵禁之後他們得到處救火的情況。
隻能當做沒看見，讓居民們自己盯着“自救”吧。

　　有事做的時間過的很快，又是一夜下來，抛石機丢進城裡的火球在京城居民們的關注下，隻燒掉了幾間茅屋和幾棵樹，沒有造成大火災。

　　可代價就是人人疲憊不堪。
凡是臨近城牆方向的居民區，一晚上下來沒有幾個人睡得着的，隻有在京城更靠中心所在的地方還稍微安全些。

　　不僅是居民們疲憊，守軍的軍官和士兵們也疲憊欲死。

　　他們必須一直盯着城門，和延壽教的沖車“鬥智鬥勇”。

　　幾處被破壞的比較嚴重的城門已經被全部封死了，沖車隻能繼續破壞，可是破壞完一層還有另一層，層層不絕。

　　看似京城還沒有被攻破的頹勢，但實際上已經有許多人已經感覺到了，這樣下去就是在等死……

　　守軍士兵的傷亡已經上漲到5千數量，可他們對明軍造成的傷害卻連零頭都不到。

　　這樣一對比，不傻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在消耗守軍的生命、體力和精力，等到守軍的數量下降到一定程度，士氣低落的時候，明軍才會掏出雲梯，忽然來一波攻城，隻要明軍能攻到城牆上，這城就守不住了。

　　正因為明軍掌握着攻城的主動權，所以他們可以想休息就休息，興漢的守軍卻人人甲都不敢脫，睡覺都是半夢半醒，生怕半夜明軍忽然從黑暗中湧出來，蟻附攻城一仗就把城牆拿下來。

　　因此他們的精神十分緊繃，沒辦法好好休息之後，疲憊讓他們守城的效率更低，反應速度也更慢。

　　這種狀态下守城本來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可是事關重大，下令的人誰又會去考慮小兵的感受，都覺得他們熬一熬肯定能熬過去的。
下等人，少睡一點而已，有什麼不能熬的？

　　如周宇所命令的那樣，攻城晝夜不停地持續到了10月28日。

　　白天明軍的抛石機停了下來，它們需要積蓄“彈藥”留到半夜去用抛石機疲憊敵人。

　　但是簡易箭塔上的盾弩手們，卻不斷換人維持精力，不斷地狙擊着城牆。

　　今天白天，明軍在确認了守軍的床弩和小抛石機被損壞之後，開始把簡易箭塔的距離繼續拉近，往前拉近到了離城牆30米的距離，然後開始堆土。

　　疲憊的守軍見明軍突前，立刻強打精神對着堆土的士兵射箭，可是明軍拿出了捆紮好的巨大竹排，就是那種簡易的用來渡河的竹排。

　　它們成了大盾牌，放在那兒就能掩護堆土的士兵，讓守軍的箭矢隻能紮在竹排上面。

　　守軍也射了火箭想要點燃竹排，可明軍也有專人掩護着用長長的木杆把火箭捅下來，不讓它把竹排點燃。
除非你一下子射一大堆火箭，讓我清理不過來。

　　守軍不是沒有試過，可是射一堆火箭去換一塊竹排？
人家把竹排一丢換一塊不就完了麼？
這些竹排還是剛做的，吸飽了水，沒辦法輕易點燃。

　　沒有對明軍造成什麼傷害不說，射火箭的人還得被箭塔上的長弩狙死幾個。
完完全全徹頭徹尾的虧損。

　　後來守軍們都麻木了，他們就算努力了，明軍堆土的速度依然沒有減慢，仿佛他們的努力是在搞笑。
既然如此，他們也就做做樣子，從城牆後面露頭射一箭就躲回去，保證自己不死就行。

　　至于能不能射中不要緊，隻要自己顯得很忙就夠了。

　　白天一整天夯土，到了傍晚，明軍将簡易箭塔就這麼立了起來。

　　在離城牆30米的距離外用14米的高度俯瞰12米的城牆。
這下子更慘了，高打低打傻逼不說，距離還拉近了這麼多，城牆上的守軍到了晚上連火把都不敢多點，知道那是給人家的弩手點的。
大家都躲在陰影裡，灰的衣服都不敢穿，恨不得都穿深色的衣服，免得被射手看見。

　　盡管如此，城頭也是不停有守軍被“抽獎”抽到狙死。

　　拉近距離之後，盾弩手們更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