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試探和拖字訣
魏波鴻的想法如果被譚金鵬知道的話,他可能會吐血三升。
魏大人身為使者,一個文官不懂軍事很正常,他的确無法想象延壽教在打完這樣一場大戰之後還擁有極低的損失。
而在朝堂裡混久了,對于種種誇大其詞也是見怪不怪,覺得是人之常情。
他覺得周宇隻可能把損失往少了說。
哪知道周宇還真的不敢說真話。
就算如實告訴魏波鴻隻死了100人不到,他也隻會笑笑,然後在心裡對周宇的說法覺得不值一哂,根本信不了一點。
對此,周宇也隻能按照别人心裡的預設範圍給出一個差不多的答案,既然他說實話對方也不會信,那還不如給個對方可以接受的答案更簡單。
“一萬人啊,确實損失不小……但若是能用這點損失換到5萬匹馬就不虧了,哈哈哈。
”
魏波鴻笑過之後發現周宇沒有任何表情,便尴尬地停了下來。
“不知可否見識一下延壽教的教兵軍容?
”
“兒郎們剛剛打完一仗,還有點累。
不過……可以看一看日常操練。
”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對了,還有那鮮于翰聽說是那十三胡之一的什麼家主,也被教主您手下的好手生擒了吧?
”
“的确如此。
但他找了個機會自盡了,所以此時應該在棺材裡。
”
魏波鴻原本還想提出把這個鮮于翰押解到京裡去好好審一審,看看能不能從他的口中得知一些北原的情報呢。
沒想到已經被這周宇給“做掉”了。
自殺?
如果這鮮于翰和周宇争風吃醋的事情是真的,那他死的不冤。
其實周宇根本沒有動鮮于翰,他還好好地活着。
他之前想要讓鮮于翰為他做事勸降那支沒過河的胡騎,鮮于翰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就是拒不溝通。
後來那支胡騎得到戰敗的消息後自己散了,鮮于翰沒了做勸降工作的機會,他就成了一個雞肋。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啊。
放不得,殺了又浪費,幹脆就先關着吧,和他比耐心,看這鮮于翰能堅持多久不屈服。
魏波鴻一提鮮于翰,周宇就知道這是朝廷要跟他讨人,所以周宇直接用人死了的理由打發了。
魏波鴻:“那真是便宜此人了,否則押送到京裡,定要讓他受千刀萬剮之刑。
那剩下的俘虜呢?
那些牧民養着雖然費糧食,但養馬都是一把好手,不如交予朝廷,将他們編為養馬奴,建幾個大大的馬場把馬養起來。
也好讓他們将功折罪。
”
周宇心中暗笑這朝廷果真是有便宜就想占。
臉上平靜地說:“魏大人,我對外放過風,說要率兵進軍北原,此事是真的。
”
魏波鴻和譚金鵬的眼睛雙雙為之一亮。
這件事其實是朝廷非常關心的一件事,但他們商量過絕對不能着急問這件事,否則有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萬一人家隻是說個大話吹個牛,現在卻拿這話去問,指不定就會把雙方的關系搞僵了。
卻沒想到周教主主動提了這件事,讓他們頗為驚訝。
魏波鴻臉上顯露出仿佛在為周宇擔心的表情:“教主此舉乃是大義!
隻是草原廣闊,教主若是真的要越境攻打,這後勤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到時候出兵,可一定要做好充足的準備啊。
”
周宇微笑:“多謝魏大人提醒。
”
看周宇這意思,延壽教真的要對北原用兵,魏波鴻心裡當然是興奮的。
不論如何,這是對興漢最有利的情況。
既能打擊北原,又能消耗延壽教這個“心腹大患”,朝廷坐收漁翁之利,好得不能再好。
朝堂上下包括魏波鴻在内,都不曾思考過延壽教會在拿下草原後,力量會不降反升的情況。
但魏波鴻當然不會停止試探:“教主,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
“魏大人但說無妨。
”
“就是那位北原公主……教主你準備率兵攻打北原,兀吉娜公主會不會其實并不高興?
”
周宇狀似認真地點點頭:“确實有此顧慮。
要不然打北原這件事就算了吧。
”
魏波鴻和譚金鵬的臉差點就綠了。
什麼情況,這種軍國大事能這麼随便嗎?
一句話就改了啊,不要啊!
魏波鴻期期艾艾地往回找補:“但……但教主也不能太考慮婦人之見,畢竟……畢竟嫁到興漢來,她就算是個胡女,也是興漢的媳婦。
您說是吧?
”
周宇心中暗笑,臉上卻不露神色,說道:“那待我去問問她的意思再說。
畢竟她質樸純潔,這一次因為戰事因自己而起,她已經背負了極大的壓力,晚上都睡不着。
若是再用她名頭出兵,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
魏波鴻不敢再多說話,心裡卻惱自己多嘴問了胡人公主這種敏感的事情。
隻能大聲說:“那個胡賊兀裡烈居心叵測,還想用美人計籠絡教主造反,卻不知道教主豈是他這等胡賊可以輕易欺騙的。
我看他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此時肯定是要下定決心報複了,不然他堂堂一國皇帝的臉面往哪兒擱呢?
教主放心,朝廷怎麼都不可能坐視你被那胡賊欺負,到時候要一些什麼草原上的情報盡管開口,河中節度使一定會好好幫忙的。
”
魏波鴻看似在要“幫”周宇,實際上是想把延壽教出兵北原這件事給定下來。
如果能把這件事弄實在,就算周宇找理由不願意稱臣,延壽教的威脅也一下子降了兩個檔次。
畢竟都和北原打起來了,延壽教是不可能再和興漢開戰吧。
那不是以一敵二當世最強兩個帝國嗎?
再狂妄的人也做不出來那種事。
而魏波鴻的建議還真的說到了周宇的心裡。
他不怕興漢的什麼廢物禁軍,但是興漢邊軍在劣勢下和北原相持這麼久,是有他們厲害之處的。
他們可能也存在着種種問題,可是在缺少騎兵,輸多赢少的情況下還能守住防線,說明他們是能戰敢戰的。
這樣的一支軍隊,周宇不想将他們推到對立面去。
能合作當然最好。
他們和北原打了這麼多年,血仇一大堆。
延壽教入草原幹翻北原絕對會大大提升他們的好感度。
等他們看清延壽教不可阻擋的實力後,今後從友軍變成“自己人”,也不是困難的事。
因此周宇貌似很感興趣地問道:“朝廷願意下旨讓河中節度使助我入草原?
”
“呃……我會将教主的要求上報陛下,待陛下與朝中大臣決策。
教主放心,我會盡力為教主争取的。
那麼教主,貴教抓到的胡人俘虜,可否交予朝廷?
”
周宇搖搖頭:“我對他們已有其他安排,恕難從命。
”
魏波鴻忍不住提醒道:“教主,這是陛下的意思,我看您還是遵從吧。
要知道陛下已經準備封你為護國大法師,也有意封教主一個縣呢。
教主意下如何啊?
”
找到機會開出了價碼,魏波鴻和譚金鵬兩人都微微緊張地注視着周宇。
他對此的态度能反映很多事。
周宇卻會拖字訣:“我即将出兵北原,現在封不如等以後再說。
若是我立下大功,一個縣就有點太少了。
而若是我戰死于北原,那封不封的又有何區别?
”
魏波鴻顯然預料過周宇有可能用拖字訣,但這番表态他還是很滿意的,因為符合朝廷的利益:“好好好,教主有此雄心壯志,真乃國之大幸。
若是能擒下兀裡烈,教主怕不是能當上冕州之主啊,哈哈哈。
”
他巴不得周宇擒下兀裡烈之後自己重傷不治,那朝廷可是立刻一下子解決掉兩個大患,從今往後過上太平日子了。
關鍵的問題都談得差不多了,見周宇對于封号、封地并不抵觸,也就是并不介意當興漢之臣,魏波鴻當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強迫對方頂起興漢臣子的名号。
那是朝廷裡一幫思想固執的人要求的,實際到現實什麼最重要魏波鴻還是拎得清的。
如果非要讓周宇頂着興漢臣子的頭銜去進軍草原,那就是朝廷在毫無底線地搶功勞。
人家延壽教不要糧不要饷,自己出裝備去草原打胡騎,你興漢朝廷還要強行“冠名”,把這支義軍變成“官軍”。
到時候周宇被惡心到了不樂意出兵了怎麼辦?
那才是壞了大事。
因此魏波鴻隻談到這裡就不再深入,開始與譚金鵬一起和周宇說一些日常閑話,從這些閑話中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一些情報。
周宇也是耐心地和他們閑聊,在閑聊之中進行一些周旋。
聽魏波鴻說認識譚振海,就談一談自己和韓振海結親的事情等等。
該招待招待,該安排安排。
這位使者過來之後連本地的官員都沒去見,顯然已經清楚這裡已經全是延壽教的“地盤”了,也接受了這種“事實”,沒有就這種地方官府被架空的事情發表意見。
這位反而挺放得開的,直接說他也參加過一次延壽教在京城開的寶物拍賣會,買過一件便宜的寶物,而且也在朋友的家裡鑒賞過延壽教的寶物拍賣會賣的寶物,稱贊個不停。
還說自己也在用延壽教的壽字币,說壽字币鑄造精美耐用,仿造難度太高,據說官方鑄造作坊的師傅都說,仿造的成本都比币值本身貴了。
因此大家都愛用,因為幾乎沒有假币能夠流通。
有了大币值确實好攜帶。
就是他覺得延壽教的銀行開得太少,帶着這些大币值行路雖然方便,但如果不是流行壽字币的地方,一些店家也找不開大面值的壽字币,隻能去銀行換錢。
銀行如果不夠多,換個錢都麻煩。
但這種事在安右道這種延壽教經營了比較久的地方就不存在了,壽字币就算是10貫的大面額,隻要商家認識這是真錢,他們也會給你找錢。
他們去銀行換過太多次錢,已經熟門熟路,不怕銀行不給換錢。
這下子周宇對這位魏波鴻還挺好奇的,因為他似乎對壽字币沒有惡感。
按道理說鑄币權是非常敏感的一件事才對,不知道為什麼作為朝廷代表的他反而對此持開放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