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又見連東雲
派去東瀛倭國的人選,周宇也想從延壽教内部選拔個教徒來執行。
最重要的當然是要通倭語,可是對于一個自認為強大也實際強大的國家來說,内部的文人怎麼會去學習外國的語言?
不應該是外國人來學習天朝上國的語言嗎?
而不是文人的話,連自己國家的語言都說得磕磕絆絆,隻會日常詞語,外國話更是沒有生活環境逼他們學,是學不會的。
因此周宇到港口附近找,覺得可能參加航行的海員裡會有懂倭語的。
結果先不說延壽教内部的人了,就算是外部的人也沒找到任何一個會說倭語的。
接着在延壽教内部的讀書人也問了一遍。
可大家都覺得非常奇怪,為什麼會覺得大家去學那種小國語言,對方自然會仰慕上國文化,自然會學本國語言才敢過來做生意嘛,需要學嗎?
一輩子都用不上的語言,學來幹嘛。
周宇也無奈,隻能寄希望于到了倭國之後,能找到一個通曉漢語的倭人,或者在倭國的興漢人吧。
可就在他已經放棄尋找了的時候,有人向他報告,有一個在延壽教内部教書授課的讀書人推薦了一個人,對方既是延壽教教徒,也是讀書人,會說一些倭語。
周宇覺得有些意外,之前不是問過了内部讀書人沒一個會的麼。
再問才知道對方雖然是讀書人,卻沒有在延壽教内部教書,也剛成為教徒不久。
這件事既然已經推進到了這個地步,上木健一一家的事情成百已經和延壽教新人口、特别是女性來源聯系起來,所以還是再推進一下吧。
不論是誰,都來見一見。
連東雲蓬頭垢面地來到了路邊井營地,神情麻木。
這一年來他的命運起起伏伏,現在已經不知道該說是自己的命運已經跌落谷底呢,還是仍有繼續下跌的空間。
當初他身為讀書人從安江道逃難下來,流落到了冕州九陽城裡,雖然是一個未中舉的窮書生,但是也努力地想赢得官員、權貴的賞識,然後走上仕途。
他當時覺得,與其等朝廷科舉取士,自己走一條特别的道路也是可以達到被官員權貴賞識,被收為門客,今後再實現階級躍遷的。
隻可惜他的“特别道路”就是放大話自己敢去流寇那兒當使者,賭九陽城不可能和流寇和談自己不用去。
結果大話放成了,他真的被抓去當了使者,去了當時在九陽縣肆虐的翻天鹞總部,卻最終搞砸了一堆事情。
他的騷操作震驚了所有人。
本來他作為九陽城令泰清知州的使者去翻天鹞見姚大帥,要求他趕緊退兵的。
結果他被姚大帥一吓,就被“收服”了當了姚大帥的“使者”去曲陽城裡找周宇,本來是為了翻天鹞和延壽教“結盟”的事。
結果卻幫周宇和翻天鹞之間牽線了延壽教買翻天鹞在九陽縣抓的民衆的事。
然後他就一直待在曲陽城,等到在官兵和翻天鹞開戰之際跑回了九陽城裡,說自己忍辱負重當了雙面間諜,探出了翻天鹞和延壽教有合作的事。
那是他的高光時刻,因為大家都覺得他是個大大的人才啊,居然到了賊窩裡走一遭,還得到了消息活着回來了。
獲得令泰清贊賞的他飄飄然覺得自己一定會獲得重用,今後科舉時無往不利。
于是官兵在延壽教的幫助下打敗了九陽縣的翻天鹞,想要進入九陽城之時,連東雲背刺了官兵,他認為延壽教和翻天鹞有勾結,這一次官兵必敗。
想要進九陽城的官兵定然是降賊之後來賺城的。
九陽城裡的人信了他的鬼話,把遊擊将軍趙鵬都騙進城裡逮了審問。
那一天連東雲才知道,從巅峰落到低谷隻需要半天的時間,他的人生巅峰隻有半天。
延壽教沒有和流寇勾結,而是幫助官軍打敗了翻天鹞,立刻洗白了從翻天鹞手裡買人的事情。
而既然延壽教和官兵站在一起是正義的,那麼站在他們對立面的連東雲總不會也是正義的吧?
連東雲在九陽城的獄中一直待到了官兵離開九陽城,才被放出來。
他在獄中想了很多,他覺得如果不是遊擊将軍趙鵬沒有在乎自己這個小人物,一旦追究的話,連東雲覺得自己很可能要被砍了腦袋謝罪。
他出獄之後也想過去别的地方做事,但名聲臭了之後處處碰壁,隻能做一些薪水微薄的抄寫工作過日子,可那種看不到未來的工作不是他想要的。
安江道大旱結束之後,連東雲想着還是回去吧。
然後回到了安江道自己的老家天水縣。
很巧,他就是天水縣的人。
所以當得知翻天鹞滅門了本地一位黃姓地主的家,還将縣城攻下擄走全城居民之後,他放棄了書生的外表,将自己假扮成村民逃走。
他十分害怕翻天鹞的報複,他驚恐地覺得自己一定在翻天鹞的追殺名單裡。
畢竟他在九陽城待過,知道朝廷派的欽差曹公公都死于翻天鹞騎兵的報複,後來翻天鹞還攻入環陽縣去報複延壽教。
以流寇之睚眦必報,連東雲覺得自己如果不隐姓埋名,不知道哪天就死于兇殘無比的翻天鹞的暗殺。
冬天行路難,他在安江道藏匿自己,衣食無着的他改了名字後加入了延壽教,隻為了吃兩頓免費的飯。
直到春天才慢慢輾轉來到了曲陽城。
但是他終究是個書生,真的受不了體力勞動。
平常還好,開始春播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再隐姓埋名就要累死了。
在被翻天鹞暗殺還是累死之間,他選擇向延壽教透露實情,說自己其實是個讀書人,願意到曲陽城裡教書。
他恢複本名來到曲陽城裡,但此時身上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驕傲。
連東雲見到的人是以前在九陽縣時的“朋友”,當時自己每每高談闊論對方隻能在自己四周做個叫好的觀衆。
挺普通的一個書生,和自己一樣落難過,現如今穿着得體有自己的房子住,臉上帶着衣食無憂輕松的神情,隻要教教書就能過上悠閑的日子。
連東雲說了自己是個讀書人說了不算,得讓人考核一下,不然豈不是随便來幾個人就能濫竽充數?
對方就是那個考核連東雲的人。
面對這樣的“舊友”時,連東雲也願意露出笑容恭維一番對方。
結果對方一開始甚至認不出蓬頭垢面的這個人是連東雲,認出來之後十分驚訝,還連連追問連兄怎麼落難至此。
連東雲隻能艱難地挑一些可以說的部分來美化自己這些日子的經曆,希望對方可以考核過關,自己也在延壽教内教教書,過上一段安定的日子。
結果對方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連兄,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會說倭語。
”
連東雲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但僅剩的自尊讓他做出矜持的樣子:“略懂,略懂。
”
于是,他聽到了這位朋友說教主正在找懂倭語的人,準備直接将連東雲推薦到教主面前,說不定有要職呢。
連東雲過去見過周宇,對于這個“機會”他其實很怕,他怕教主認出了自己,然後清算過去的事情。
可事已至此,還能如何呢?
他難道現在可以掉頭跑路嗎?
于是連東雲臉都不敢洗,就這麼蓬頭垢面地來到了路邊井營地,來見延壽教的教主。
可是剛剛走到了門外等通傳的一小段時間裡,他的手上就被人遞上了一塊濕毛巾。
“擦一擦吧,總不能這副模樣見教主。
”
連東雲的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苦笑,點點退用雙手将濕毛巾放到臉上,在毛巾的遮掩中靜靜歎了口氣。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