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原來我不是他鐘意的女子啊
在秦钰的記憶深處,蘇無永遠是那般瘦瘦小小,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微風便能将其吹倒。
幼年的他臉上總是種因長期營養不良特有的蒼白,透着一種令人心酸的病态。
在他母親尚還在世的時候,偶爾還能捕捉到這孩子臉上一閃而過的純真笑容。
可自從他母親離世之後,蘇無整個人就像是被一層濃厚的陰霾所籠罩,變得愈發陰郁沉悶。
總是形單影隻地徘徊在侯府的偏僻角落,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沒有母親的庇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侯府活下來的。
他繼承了母親的美貌,但在侯府中,蘇無就像一隻被遺忘的孤雛,美貌也是其他孩童的欺辱他的理由。
每當被欺負時,他隻會默地躲在狗舍邊偏僻的角落裡,瘦弱的身軀蜷縮成一團,壓抑着的啜泣聲從那小小的角落裡傳出,卻無人在意,無人問津,也不會有人關心他是否穿得暖,是否吃得飽。
侯府沒有人給蘇無送吃食,蘇無便常常從狗舍旁邊的狗洞跑出去找吃的。
有次被秦钰看到,或許是内心深處的善良與同情在悄然作祟,她便常常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将自己用餐後剩下的飯菜偷偷地端給蘇無。
為了避免旁人的閑言碎語和無端猜疑,她還特意編造了一個說辭,聲稱自己在外養了一條狗,她會蹲在那略顯隐蔽的狗洞旁邊,小心翼翼地将剩飯從狗洞遞過去。
每一次,當秦钰來到狗洞旁,不一會兒,便能看到那髒兮兮的小孩緩緩地伸出一隻小手,那小手布滿了污漬,指甲縫裡也嵌着污垢。
小小的他深知這一頓飯的來之不易,所以哪怕隻是一些殘羹剩飯,他也會極為珍惜,一點都不會浪費。
秦钰看他他默默地坐在角落裡,低着頭,專注地吃着,周圍的一切喧嚣都與他無關。
盡管秦钰如此用心地去幫助他,這小孩卻始終未曾與她多說過一句話。
他隻是靜靜地接受着這份善意,那眼神中雖然偶爾會閃過一絲感激,但更多的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疏離與沉默。
翌日,忠武侯府。
秦钰帶着兩瓶藥到侯府,因為跟侯府的下人已經非常熟悉,下人們沒有通傳就讓她進去了。
前院沒有見到蘇佑祺的身影,此時,一個身着粉色丫鬟服飾的小丫鬟匆匆走來,向她行禮,“見過郡主。
”
秦钰見是小環,蘇佑祺院裡的小丫鬟,便問道:“你家小侯爺呢?
”
“回郡主,小侯爺在書房。
”小環恭敬地回答道。
秦钰心中了然,便沿着熟悉的小徑朝着書房的方向走去。
很快,她便來到了書房門口。
她擡起手,正要敲門,卻突然聽到書房内傳來了老侯爺那低沉威嚴的聲音。
“佑祺,你也該收收心了,你跟阿钰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
”
她便止住腳步,放下了要敲門的手,想聽聽蘇佑祺是怎麼說的。
“爹,這麼早?
我在青山派的事情還沒了,暫時不想成婚。
”蘇佑祺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耐煩與抗拒。
“是太後的意思,你不明白嗎?
六皇子回來對二皇子的地位又多一分威脅。
”
“那跟钰兒有什麼關系?
”
“钰兒是靖安公主啊,你跟她成婚,我們侯府就能和太後綁在一起,”老侯爺咳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太子病逝以後,皇上還沒有立新太子,有了這道關系,二皇子便多一分把握。
”
“我不懂你們那些個彎彎繞,總之我隻把钰兒當妹妹,你怎麼能讓我跟她成婚呢?
要我娶也得娶一個我鐘意的女子!
”
聽到蘇佑祺的話,門外的秦钰怔住,她的心像是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每一次跳動都伴随着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原來......原來隻是把我當妹妹啊,原來我不是他鐘意的女子啊......
她低下頭,手腳冰涼,看看手中的瓶子,緩緩轉身向侯府外院走。
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的書房門打開,蘇佑祺從裡面走出來就看到秦钰的背影。
“钰兒?
你怎麼來了?
”
秦钰聽到聲音轉過身,裝作沒有聽到他們之前的話,嘴角勉強擠出微笑,說道:“你師妹的藥做好了。
”隻是她眼角微微泛紅,似有淚痕。
她伸出左手黃色的藥瓶,“這瓶是你的金瘡藥,你背後的傷可以用”,又伸出右手,是一個綠色的藥瓶“這瓶是給你師妹調養用的,上次她血流太多,需要好生将養着。
”
“謝謝钰兒,”蘇佑祺接過藥瓶,注意到她紅了的眼睛:“你怎麼了?
是不是我母親又說你了?
”
秦钰沒有再回答他,而是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最後一次了。
”
蘇佑祺擰眉,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
“這是最後一次幫你,”她頓了頓,似是下了某種決心,“以後你受傷便不要再找我。
”
起步要走,就聽蘇佑祺說:“是因為沈輕雲嗎?
”
秦钰腳步停住,心裡還是想聽他的解釋,他将人帶去西山,定是有原因的吧。
“有人趁我師父閉關之際對青山派圍剿,我險些死在那歹人手中,是師妹為我擋下一劍,昨夜我實在不放心她一人在那邊啊。
”
“如若你不參與呢?
如若你跟那門派本就毫無瓜葛,你還會讓我救她嗎?
”秦钰忍不住發洩出心中怒意,“你還會把她帶去西山,陪她一夜嗎!
”
“钰兒!
她受那麼重的傷,我不在她左右,她死在那邊怎麼辦!
”蘇佑祺向前邁了一步,靠近秦钰,“我不能違背俠義之道,對青山派的事坐視不管,在我心中,你一直是那個善良心軟的好钰兒,對嗎?
”
秦钰在醫館最見不得貧苦之人,對于付不起診金的病人,她都是免費為他們治療,還自掏腰包給他們買藥,她不是一個心硬的人,他認為她會理解的。
“而且,如今青山派危險重重,我們無處可去,隻能把她放在西山。
”蘇佑祺繼續解釋着。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但是雙手在無人窺探的角落微微顫抖,半晌,輕輕說出一句話:“既如此,西山我便不會再去。
”
“可是......钰兒.......”
她毅然轉身,快步離去,留下蘇佑祺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遠去的背影,眼神中滿是複雜的神色,有愧疚,有無奈,還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