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是一本野史，一本近現代的春閨野史。

　　額……說直白點就是，宮裡那些貴人之間的二三事。

　　比如，哪個公主傾心于哪家公子啦，哪位皇子和那個朝臣之女走的很近啦，甚至于還有哪家小姐和哪家公子在及笈之前就已經有過了肌膚之親啦……

　　不過，這些隻是小兒科。

　　真正令人臉紅心跳的，是講述那些高門大院裡的女人和深宮女人之間的事情的，畢竟這年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十分正常，而女人多了，男人的精力就顧不上。

　　而且，這年代的男人還有青樓之類的地方可以逛，種種原因綜合之下，後院和後宮的女人就會覺得空虛寂寞冷。

　　女人空虛寂寞冷以後，難免就會萌生一些想法。

　　于是後院的護衛啦，後宮的侍衛啦，朝中的大臣啦，甚至是皇帝的兄弟啦……

　　總之，這本書的尺度太大了。

　　白千歲面皮子一抖。

　　然後就發現，這裡面居然還有以他為原型的人物的故事。

　　他斜睨錦甯一眼，隻見錦甯已經癱在了一旁，她一隻手拄着桌子，似是在極力地支撐着身體，一張沉靜美麗的小臉由紅轉白，神色也從一開始的忐忑而變成了面如死灰。

　　白千歲沒說話，他繼續翻閱起了手裡的書。

　　他發現，這本書裡也做了一些批注。

　　不過畢竟是叙事方式的野史，内容并沒有多晦澀難懂，所以備注的地方不如别的書那麼多。

　　而關于他的人物原型的這一段内容，備注更是燒的可憐。
。

　　錦甯在全書的備注裡，基本上都是針對故事裡一些不合理的邏輯的。

　　唯獨到了他的這一段，邏輯上沒有什麼問題，因為他本就是殺人如麻的大反派，外面人人敬他怕他，便是當今聖上器重他，但這一份器重裡也多少藏了點兒别的意思。

　　對于他這樣一個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沒有邏輯的，任何不符合邏輯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都很正常。

　　她有關于他的備注，就隻有短短幾句，卻也是對他的評價：“感情淡漠，女色難近，卻至情至性。
一代枭雄，光明磊落。
”

　　最後，給他的故事做了個總結――憑着捕風捉影的負面印象而杜撰的抹黑故事。

　　這本書看上去不算很新，裡面的備注看上去也有日子了，不像是為了逢場作戲而心杜撰出來的。

　　白千歲的心情就有點兒微妙。

　　一袋枭雄，光明磊落。

　　原來這世上最懂他的人，竟是他的女兒嗎？

　　沒錯，他就是一代枭雄！

　　他不是好人，不屑于要那些虛僞的名頭。

　　隻要權利在手，隻要能利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自己的東西，管他陰謀陽謀，隻要能成事就是好謀略。

　　卑鄙？

　　那又如何？

　　他壞！

　　可壞的光明正大！

　　不想那些沽名釣譽之徒，口中說着偉光正，可私下裡卻做着和他一樣、甚至是比他更加卑劣的事情。

　　突然，錦甯顫抖的聲音響起：“父……父親……”

　　白千歲回神看她，隻見她削瘦的身軀好像秋風中枝頭的枯葉一樣，已經搖搖欲墜了。

　　他心中升起了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憐愛，淡淡道：“吃飯吧。
”

　　正要放下那本書，他便瞥見了原本呆在那本書下面的一本話本，看名字就知道講的應該是落魄書生和高貴美麗的小姐的凄美愛情故事。

　　他的眉頭就擰了起來，抽出那本書淡淡道：“以後這種書，莫要再看了。
”

　　錦甯一怔，愣愣應下：“是。
”

　　這一頓飯，白千歲吃的心情不錯，還順嘴誇了一句：“進步很大。
”

　　錦甯看着卻有點兒食不知味的樣子，她的目光偶爾瞥向不遠處的那幾摞書，又偷偷打量着白千歲，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想說什麼就說吧，好好一頓飯讓你吃成這樣也是浪費。
”白千歲難得打趣。

　　隻是這打趣的話卻一點兒也不可樂。

　　不管是出于假意還是真心，錦甯都是笑不出來的。

　　這人是真的不會逗人。

　　她終于問出了自己的忐忑的根源：“父親，您……要如何責女兒？
”

　　“哦？
為何要罰你？
你做錯了什麼？
”白千歲中年俊美的臉上劃過了一抹笑意，但是轉瞬即逝，他闆着臉問道。

　　錦甯咬了咬下唇，十分艱難道：“女兒不該看那些書……”

　　說着，她就站了起來，低垂着頭，一副豁出去了表情的：“不論父親想如何責罰女兒，女兒都心甘情願接受。
”

　　見她被自己吓得不輕，白千歲就不再逗弄她，淡淡道：“書寫出來，不就是讓人看的嗎？
何況，我罰了你，你就可以忘記書中的内容？
”

　　錦甯俏臉又是一紅，卻是咬着紅唇沒說話。

　　“隻要以後少看那些沒有營養的話本子，看多了你說不定會以為，這世上所有的無視了門第的愛情和婚姻都是最美好的愛情故事，人會變傻。
”

　　錦甯聞言卻是放松一笑：“父親多慮了，女兒從來不覺得窮書生和大小姐的愛情故事很美好，當初買來隻是因為京中流行，不少人都在讨論這本書而已。
女兒買回來隻看了一遍就扔了。
”

　　白千歲有些驚訝：“為何？
”

　　錦甯笑道：“貧賤夫妻百事哀，女兒身為白府的小姐，很清楚自己離開白府以後根本沒有生存能力，更何況還要伺候公婆，維持家用……推己及人而已。
能寫出這種故事的，必定都是一些生活不如意之人，想要巴結上權貴，一飛沖天。
”

　　這個女兒，當真睿智。

　　今日這頓飯，讓錦甯在白千歲心中的地位拔高了好幾個度。

　　雖然還不及和他培養了好幾年感情的靳馨月，卻也……非比尋常了。

　　很快，太陽就落到了西邊。

　　皇後的壽宴，機娘即将開始。

　　白琳兒這幾日的心情不怎麼好，錦甯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期間隻去看望過她一次，卻沒有多勸什麼。

　　這會兒見到小妮子，隻見她神色抑郁，眼睛裡沒有了往日的靈氣。

　　顯然，父親和兩個哥哥的“背叛”，讓她感受到了莫大的挫敗。

　　距離馬車還有一段距離，錦甯湊近白琳兒身邊，壓低聲音道：“琳兒，進宮以後跟緊我，除非我主動離開你，不然你不要跟任何人走，聽懂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