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末在羅浮山上難得過了幾天清閑日子。
這一天,馮萬年頗為豪爽地請李末在【紅燈樓】暴搓了一頓,全都是特色菜。
清蒸江鯉唇,爆炒三鮮絲,五味海參湯,八寶釀鴨子……還有一壺陳年花凋酒。
這一桌子菜就得七八十兩銀子。
要知道,馮萬年每個月的薪俸也才五錢銀子而言,雖然他也有其他賺錢的門路,可是如此奢侈地揮霍依舊少見。
“可惜了小福,沒有口福哦。
”馮萬年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咂摸着滋味。
“你最近發财了?
”李末忍不住問道。
“看來你是一心撲在了修行上,兩耳不聞山外事啊。
”馮萬年放下酒杯,眯着眼睛道。
“山下的鎮子剛剛發生了一場瘟疫,賣藥的鋪子都賺瘋了……“
馮萬年壓低了聲音道:“我正好有路子,倒賣轉手,掙點差價。
”
“這種錢你都賺?
會天打雷噼,不得好死的。
”李末忍不住道。
“我已經很良心了。
”馮萬年白了一眼,道:“就那最常用的退瘟藥劑,我從外面進來的成本是三錢銀子一副,我轉手就賣一兩銀子。
”
“算起來也就比平時貴了七八成而已。
”
說到這裡,馮萬年咬着牙道:“你知不知道有些黑心的鋪子已經買到了三十兩銀子一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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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兩?
這踏馬都翻了十倍了。
”李末眉頭微挑。
“我如果不是怕天打雷噼,不得好死,生孩子沒屁眼,出門就被撞死,吃飯就被噎死,老婆戴綠帽,孩子非親生,一家子男盜女娼,斷子絕孫……我也想賺多點啊。
”
馮萬年賣出的價格在現在這樣的局勢下已經算是良心了,最起碼讓許多購藥無門的普通人看到了希望,正好價格也在他們的接受範圍之内。
比起那些囤貨居奇,低買高賣的奸商要良心一些。
“這次的災病如此嚴重?
”李末忍不住問道。
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熟悉煉化【白骨妖心】覺醒的能力,閑暇之餘也是在磨練【赤炎刀】的技巧,對于山下的事情倒是知之不多。
“這麼說吧,這病來得如細雨綿綿,發的卻如天崩地裂。
”馮萬年澹澹道。
根據山下鎮子裡的平民總結,這次的病患極為古怪。
第一天染病的症狀,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直言自己天命所歸身體健壯。
第二天染病的症狀,突然發燒全身滾燙,喉嚨裡好似有刀劍激蕩。
第三天染病的症狀,千軍萬馬在身上打仗,痛得根本沒法下炕。
……
正因如此,羅浮山九院聯合除妖的活動都被推遲,不少弟子都下山幫助治病救人,并且每院幫扶多少戶都要明确的指标,如果完成不了,便會影響年終評比考核。
“……”
李末沉默不語,隻感覺做個捉妖師比做個普通人的壓力還要大。
“柳師妹,此祛邪之法乃是從天師府傳出來的,今天我便拼着耗費元氣的風險,為山下的黎明百姓求藥。
”
就在此時,一陣高聲朗朗,驚動了半個紅燈樓的人。
李末循聲望去,隻見沉衣門站在不遠處,身前的桌上放着一口大缸,裡面盛滿了青碧的山泉水。
“此水不是非凡水,九龍化作十八尾,百病消除化成水,八方瘟疫化成灰……”
沉衣門手掐印訣,指着身前那缸山泉水,嘴裡念念有詞。
“天師開眼後,正眼觀青天。
天師法術不簡單,祈求國泰佑民安。
千變就千靈,萬變就萬靈,隔山喊着隔山應,隔山請就隔山靈……”
“有請神宗至上尊皇,急急如律令。
”
随着沉衣門的一聲輕喝,那缸青碧色的山泉水不由地泛起了漣漪。
沉衣門投去的眼神也多了一絲神聖的意味。
“柳師妹,這裡面的泉水足以消解災病,勞煩你帶給山下的百姓……”
說到這裡,沉衣門略一沉吟。
“就随便賣個三五千兩銀子便可以了。
”
“你不要誤會,術法不可輕賣,我若是白送給他們恐怕會折了他們的壽數……”沉衣門解釋道。
“我明白,沉師兄心胸坦蕩,慈悲為懷,實在是我輩楷模……”
眼前,那玲珑可人的柳師妹眼中噙滿了憧憬之色,身子下意識地向着沉衣門靠去。
“這踏馬也可以?
”李末看得目瞪口呆。
多日不見,沉衣門的身邊又換人了。
“你以為沉師兄能夠在門中立足,成為我山鬼院的風雲人物是靠什麼?
”馮萬年凝聲道。
沒有兩把刷子,誰能在羅浮九院之中冒頭?
齊羽的恐怖天賦自不必多說。
洪小福那古怪的體質也不用多談。
僅僅沉衣門,憑借他那最強的能力,便足以笑傲九院,地位不可撼動。
“最強能力?
”李末露出深思之色。
馮萬年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隻吐出了兩個字。
“逗逼!
”
“嗯!
?
”
李末愣了半天都沒有明白過來這算什麼最強能力,然而下一刻,他終于捉摸過味來,這踏馬壓根就不是形容詞。
“果然強大……”
“要知道,這世上有些女人可以苦了爹娘子女,唯獨不能苦逼……沉師兄的能力确實非同一般。
”
說着話,馮萬年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李末見狀也極有默契地跟自己斟了一杯。
“敬沉師兄!
”
“敬沉師兄!
”
兩人異口同聲,碰了一杯,走了一個。
……
此刻,二樓包廂内,一雙暗含秋波的鳳目卻将大廳内的一切盡收眼中。
“這便是羅浮山嗎?
見面不如聞名,倒像是一群小醜。
”楚念心輕笑道。
作為天師府的少府主,她自小便長在京城,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見過的都是各大門閥的少年英傑,尋常角色自然入不了她的法眼。
隻不過羅浮山在京城還算有名,隻因三百年前出了一個黑劍,所以她才來了興緻,前來瞧瞧,不想卻是大失所望。
“紅塵滾滾,衆生百态……這才叫人世間。
”
齊羽輕笑着,倒是絲毫不在意楚念心的評價。
“或許這羅浮山真有特别之處,三百年前出了黑劍,如今又有你這樣的妖孽橫空出世。
”楚念心對于齊羽,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身為高高在上的天之嬌女,她想要靠近,可是兩人之間又仿佛隔着什麼。
越是如此,楚念心就越是難以如從前那般矜持,想要看清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切。
這樣的感覺讓她沉迷其中。
“阿羽,将來我們若是成親,你便是天師府的人,其實沒有必要加入玄天館。
”楚念心突然道。
對于京城的許多古老門閥而言,天師府與玄天館齊名,代表着兩個不同時代的巅峰勢力。
“玄天館乃是神宗創立,意義非同一般……況且即便我加入玄天館,也不妨礙我以後與你在一起。
”齊羽澹澹道。
玄天館對于門人弟子的規束并不像對于天下各大山門那般嚴苛。
就像【玄天七絕】之一的【閻君】甚至直接在開辟道場,廣受門徒,受八方香火。
“阿羽,我這次出門前曾經求門中長輩為你蔔算了一卦。
”楚念心話鋒一轉,突然道。
“嗯!
?
”齊羽不動聲色,眸子裡卻是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芒。
“怎麼說?
”
“那位長輩隻給了我八個字。
”楚念心的臉上浮現出隐隐的擔憂。
“哪八個字?
”齊羽随口問道。
“緣在山中,劫在門中!
”楚念心吐出了八個字。
“緣在山中,劫在門中?
”齊羽喃喃輕語,若有所思。
“阿羽,你這一路并非一帆風順,要不了多久便有大劫,渡過去一步登天,渡不過去便是萬劫不複……”楚念心沉聲道。
“并且這重大劫就在你這宗門之内。
”
這也是楚念心願意屈尊降貴來這羅浮山的最重要的緣由,她倒是希望親臨其地,能夠靈光一閃,捕捉到那大劫所在。
“命理之說,虛無缥缈……念心,不用太貴在意。
”齊羽澹澹道。
“天命難違,若是能夠發現蛛絲馬迹,卻也能人定勝天……”
說話間,楚念心擡頭看向一直守在旁邊的清冷男子,他一雙手掌用厚重的繃帶牢牢纏住,始終一言不發。
“你到處轉轉,留心一些。
”
“遵令。
”許沉鋒點了點頭,轉身便走了出去。
楚念心身為天師府的少府主身邊的高手自然不少,像之前死在李末手中的高雲嶽不過是先頭探路的,三寸之境的修為而已。
可是許沉鋒卻是貨真價實的【六寸之境】,功力之強,不知勝過高雲嶽多少倍。
“念心,大可不必如此。
”齊羽依舊溫潤。
說實話,他也不太願意讓這樣一位九重大境的高手在羅浮山随意走動。
若是引起注意,也是一場不小的風波。
更何況楚念心的身份非同小可,被門中高層知曉,必定也是興師動衆。
“放心吧,阿羽,我隻是讓他随便看看,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楚念心看出了齊羽的擔憂,趕忙說道。
“也行吧,稍等片刻,我再送你們下山。
”齊羽點了點頭。
……
許沉鋒作為天師府的高手,能夠護衛楚念心,實力自然非同小可。
他的境界不但比高雲嶽強大太多,靈覺方面的造詣更是不凡。
神宗滅法之後,各大山門關于靈覺修煉的功法實在罕有少見,可是他在天師府,獲得的都是秘傳真本,也修煉了一門壯大運用靈覺的功法,名叫【靈鼠訣】。
靈覺猶如觸須,縱然在白天的時候,也可以随意接受到方圓百丈内的一切情況。
許沉鋒知道,自家這位少府主的這道命令也隻是随意為之,當真能看出什麼端倪來嗎?
他也就是應付差事,出去随意轉一趟回來交差便可。
然而,許沉鋒下了樓,剛要出去,頭發絲竟然動了動,仿佛受到某種牽引一般,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目光所及,兩名少年吃喝完畢,正起身準備離開。
“兩個小家夥!
?
”
許沉鋒眉頭微皺,停留片刻,還是起身跟了上去。
那淩厲的目光卻是死死将李末盯住。
不大一會兒功夫,李末便跟馮萬年告别,直接去了後山。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自然要動一動,消消食,這是李末曆來的習慣。
不過這次,他剛到後山,卻是沒有急着開練,反而轉過身來,看向遠處的茂林。
“跟了一路,累死你這個孫子。
”
話音剛落,許沉鋒緩緩走了出來,凝起的目光好似審視獵物般将李末鎖定。
“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小鬼。
”許沉鋒冷笑道。
“你不是我們羅浮山的人!
?
”
李末心生警覺,許沉鋒的氣息并未隐藏,他自然看得出來這是個高手,比他見過的任何一位高手都要高。
“我是天師府的人……”許沉鋒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冷冽的笑容。
“你碰過高雲嶽的赤炎刀!
?
”
“你說什麼?
”李末目光微沉,心中殺意上湧。
“小鬼,你太大意了,天師府的東西是那麼容易碰的嗎?
”許沉鋒冷笑道。
赤炎刀乃是以天師府秘煉的【火熔金】鍛造而成,若非天師府的功夫驅使,身上便會沾染特殊的炎氣。
這是天師府鍛造符文兵器慣用的手法,便是為了防止落于旁人之手。
“這麼說,你看出來了?
”
既然如此,李末也用不着藏着掖着了。
“小鬼,你膽子不小,居然敢染指天師府的人命……将你身後的人供出來吧。
”許沉鋒冷冷道。
在他眼裡,高雲月的實力雖然算不得什麼,可畢竟也是三寸之境的高手,眼前這個小家夥身上雖然沾染了炎氣,可是在高雲嶽眼裡也就是隻蟲子。
能夠殺他的必定是位九重大境的高手。
念及于此,許沉鋒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沒想到這一趟還真有收獲,關門打狗,抓住了這個小東西。
“小鬼,你不用掙紮了,今天你我隻有一個人可以從這裡走出去。
”許沉鋒冷笑,眼中透着貓戲老鼠的戲谑之色。
“你說得對,今天我們隻有一個人可以走出去。
”
李末點了點頭,突然一聲暴喝。
“猴子,給我把這後山封了,今天這人要死在這裡。
”
話音剛落,一股恐怖的妖氣沖天而起,橫絕東西,連綿百丈,竟是将李末二人所在之地徹底隔絕。
“這……這是……”
許沉鋒感受到那森然可怕的妖氣,身體竟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這是源于本能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