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孤月高懸,大星零落,黑雲橫渡長空,寒鴉獨立枝頭。
萬解山中,篝火苒苒,枯木枝在騰騰的火光中爆碎,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蚊蟲成妖!
?
”
李末的聽着捉妖堂探聽獲得的情報,若有所思。
一般玄陰煞地最容易滋生養出妖鬼,尤其是亂葬崗,荒山破廟這種地方。
通常來說,蝗蟲,螞蚱,蟑螂,老鼠,蝙蝠,臭蟲,蒼蠅,蚊子等蟲獸視之為溫床,貪腐食肉,時間久了,沾染陰煞之氣,最容易成妖。
不過,這種妖鬼并不稀奇,幾乎是最低等的存在。
捉妖師之中,有一種法門,便是拿一塊新鮮的豬肉,放在墓地裡,上面抹上一層厚厚的香灰,兩旁點上紅蠟燭。
一般蚊蟲并不會靠近,可如果有蚊蟲落在那豬肉之上。
這時候,便能見到豬肉上的香灰會變成黑色,這種蚊蟲多半就是成了妖。
據說,如果将其抓住,拔掉須子,研磨成粉,加上二十斤枸杞,一鍋水煮成一碗,有枯木逢春,老蚌回陽之效。
老話說得好,蚊妖泡枸杞,小弟時時起。
一天喝三兩,娘子不敢想。
想來怎麼辦,電光毒龍鑽。
正因如此,這種弱小卑賤的妖鬼,除了用來泡酒之外,似乎并無他用。
“怎麼會是一隻蚊妖?
”陳平平亦是懷疑道。
尋常蚊蟲化妖,即便想要修行到九爐妖鬼之境都是千難萬難,更不用說突破至靈妖境界。
“千真萬确,那确實是一隻蚊子,能大能小……大至如鵬鳥,小至如蠅蟲……”
那探子輕語:“它的修為算不得厲害,可是速度太快,身法詭異,讓人防不勝防。
”
“小小的蚊蟲還能有這等手段?
”陳平平頓時來了底氣。
如果真的是來路不明的厲害妖鬼,她倒是還存着三分忌憚,一隻依仗身法的蚊蟲,自然不會被她放在眼中。
或許,這隻蚊蟲當真是得了萬解山的遺蛻。
若是如此,說不定這還是她的機緣。
念及于此,陳平平悄美的臉上不由地浮現出一抹期待之色。
“大鳥确實是在這裡……”李末喃喃輕語。
王鳴舟身上的那根碧羽的确出自大鳥,它藏在萬解山中!
?
至于那隻蚊蟲,或許隻是巧合。
“你在想什麼?
”
陳平平的聲音将李末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我在想給王家那個死鬼多編……定些罪名。
”李末随口道。
“你給他定的罪已經夠多了……”陳平平撇了撇嘴道。
無證豢養妖鬼,暗畜私人武裝,謀害朝廷命官,武力抗法,拒捕……樁樁件件,都足以成為李末斬殺王鳴舟的理由。
這件案子能夠被做成鐵案,唯一需要忌憚得便是王家找後賬。
畢竟,那可是【東海王氏】,天下有名的千年世家,想要抹除一個在京且無根基背景的小小官員,實在跟喝鹹豆腐腦一般簡單。
“東海王氏,傳家已有一千多年,族中弟子遍布朝廷各州域,尤其是在東南一帶,能量極大,就連号稱大乾第一異姓王的鎮南王都要忌憚三分。
”
陳平平沉聲道。
自神宗時代起來,鎮南王一脈便得了恩寵,永鎮東南,可謂是國中之國。
即便如此,鎮南王對于【東海王氏】從來都是禮遇有加,雙方保持着足夠的默契,井水不犯河水。
“我聽說你跟鎮南王世子有些交情?
”陳平平突然問道。
許時初等人也不由豎起了耳朵,紛紛看了過來。
之前,玄天館内确實有傳聞,這一屆新榜魁首攀附了鎮南王世子。
起初,不少人都當做謠言來看,總覺得這是那位新榜魁首故意混淆視聽,用以自擡身份。
然而,白天一戰,卻讓許時初等人隐隐覺得或許傳聞非虛。
畢竟有着如此實力和身手,實在無需用這樣不入流的手段來自擡身份。
“算是吧。
”李末點了點頭,他結交紀師的時候可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我聽說……這位鎮南王世子很小的時候……打死過王家的一位嫡子。
”陳平平突然道。
“嗯!
?
”李末一怔,旋即露出異樣的神情。
“還有這種事?
”
“我也隻是聽說……鎮南王府和東海王氏乃是雄踞東南的兩大巨頭,明面上倒是多有來往……”
“鎮南王世子六歲的時候,東海王氏攜族中弟子前來拜會……孩童玩樂,頑劣一些倒也正常,可是誰能想到,鎮南王世子在與王家一位嫡子下棋的時候,起了争執……”
“王家子弟多,群起而攻……鎮南王世子失手,拿着棋盤将其中一位嫡子給砸死了……”
“這……”
李末目光微沉,他倒是沒有想到紀師竟然還有這樣的童年。
“那位嫡子身份顯貴,他的父親乃是王家的家主,母親則是當今六大國公之一【輔國公】的掌上明珠……”
說到這裡,陳平平悠悠歎道:“我聽說,當年這件事情鬧得很大,在京城都掀起了軒然大波……陛下甚至派出特使出面調停……就連甯國公府的老公爺都親自走了一趟。
”
“蕭雲峰家的老爺子?
”
李末大約知道,當朝六大國公中,蕭家的那位老爺子資格最老,年歲也最大,在朝中很有威望。
據說,鎮南王年輕的時候,還跟着學過兩天拳法。
“聽說那次,鎮南王世子被吊在東海礁崖上整整三天三夜,狂暴摧殘,暴雨清洗……差點連命都丢了,之後這位世子便被鎮南王送到了京城……”
李末聽着,卻是沉默不語。
他沒有實在沒有想到,看似玩世不恭的紀師,出身如此顯赫,竟然還有這般過去。
“從那以後,東海王氏便與鎮南王府貌合神離……”
陳平平用手裡的木枝挑了挑篝火,爆裂的木屑沾染着火光蹦向遠處的黑暗。
“這些年……朝廷裡削藩的聲音從來沒斷過,東海王氏便是其中之一……他們跟十七殿下走得比較近。
”
“十七皇子!
?
”
火光的映照下,李末的眼中多了一絲别樣的神情。
這位皇子的名号對于李末來說可謂是如雷貫耳。
他向往神宗,便如當年夏商周一般,創立星辰樓,招攬京城之中的年輕才俊。
袁長卿,楚念心,霍無情……這些與李末宿有恩怨的高手都曾是星辰樓的成員。
“十七皇子能量很大,我聽說……”
就在此時,陳平平壓低了聲音,幽幽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
“什麼?
”許時初下意識地問道。
“這位殿下隐匿了身份,更名改姓……如今便在玄天館内任職……”
“啊!
?
”
一陣驚呼響起,就連李末都不禁流露出異樣的神情。
換句話說,這位當朝皇子眼下正在以另一重身份,藏在玄天館内?
至于他到底是誰,卻無人知曉,恐怕也隻有真正的高層方才掌握着他的身份。
“你不是開玩笑吧。
”
“當然不是……我隻能說十七殿下說不定就在我們周圍……”陳平平無比笃定道。
事實上,這個消息也是她爹有次喝醉,無意中透露出來。
畢竟是捉妖堂首座,脈苗境的大高手,也算得上是玄天館的中堅力量,知道這等隐秘并不稀奇。
不過,即便是陳長空,也不知道十七皇子在玄天館内的身份到底是誰。
“師姐,你說十七皇子會是誰?
”許時初忍不住問道。
“不好說……不過最近接二連三出了許多大事,隻怕這位殿下快坐不住了。
”
“大事!
?
”衆人疑惑地看向陳平平。
“前不久,地門的袁長卿突遭意外,聽說是死在了歸墟妖人的手裡。
”
“就是這兩天,就連兵主弟子明般若都命喪歸墟妖人之手……另外還有無量劍種……”
“無量劍種?
我以為傳言是假的,那可是玄門……”許時初一雙眼睛瞪得溜圓,簡直不敢相信。
明般若,袁長卿,霍無情……那可都是玄天館弟子之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天賦異禀的高手。
尤其是袁長卿和霍無情,似乎與十七皇子關系密切。
“正因如此,十七皇子怎麼能坐得住?
死得可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說着話,陳平平眸光微凝,看向李末:“所以東海王氏的子弟擦才在這時候調入玄天館……”
“這位殿下應該暫時還不想露面……手裡又不能無人可用。
”
陳平平微微一頓,沉聲道:“你今天殺得叫做王鳴舟……在他們族中一脈裡,乃是一胎三胞的兄弟。
”
“兄弟三人?
”
“王鳴舟排行老大,他還有一個弟弟,叫做王見山,也進了玄天館,乃是【成苗境】的高手。
”
“成苗境?
那豈不是已經練出了“靈池”……真是可怕的天賦……”許時初失聲道。
靈池,相當于人體開辟的第二丹田。
上苗境吸收異種能量,質變之後,便能夠于丹田内開辟靈池。
這種級别的高手幾乎完成了生命的躍遷,恐怖程度遠遠超過了【上苗境】強者。
“東海王氏本就與十七皇子親近,所以才調來這般高手……”
“聽說,王見山與無量劍種有些交情,原本隻是王鳴舟進京,可是無量劍種突遭不測,方才驚動了這位高手,跟着他的兄長一同進京……”
陳平平沉聲道:“說來也是歸墟妖人太過猖狂了……”
“先殺袁長卿,如今連明般若,無量劍種都死在了這些妖人手中,簡直喪心病狂……”
陳平平凝聲輕語,不由看向李末:“歸墟涉案,不都是歸你們洪門管嗎?
查出來這些妖人的蹤迹了嗎?
”
李末聞言,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幹笑道:“正在查……一直在查……”
“案子太多,我們人手也不太夠……”
“李師兄……”
就在此時,許時初開口了。
眼下,她連稱呼都變了,聲音甜美,态度乖巧,透着一絲恭敬和讨好。
“外面人都說……洪門裡面有人勾結歸墟,養寇自重……”
話到此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末的身上。
關于洪門的各種傳言,就從來沒有在玄天館内斷絕過。
剿匪剿匪,剿了這麼多年,也不見匪患根除,反而有愈發猖狂之勢,也不知道朝廷每年那麼多補貼都用到了什麼地方。
“不得不承認,在朝廷内部,有些人就是喜歡聽風就是雨,我們要相信朝廷,相信館主以及諸位前輩的領導,極個别的傳言并不代表真相,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的污蔑……對了,小姑娘,你家在哪裡?
家裡有幾口人?
”
李末笑眯眯地看向許時初。
“嗯!
?
”許時初笑臉一紅,還未回答,陳平平便站起身來。
“好了,休息片刻,我們便進山,無論如何都要将那頭妖鬼給抓住。
”
“師姐,為什麼不等天亮?
這萬解山可不是尋常之地,如今歸墟妖人肆虐,萬一我們碰上了……”許時初猶豫道。
最近歸墟妖人實在太過猖狂,就連無量劍種那樣的高手都送了性命,更何況是他們。
“放心,我出門看了黃曆,萬事大吉,怎麼會遇上那種喪心病狂的妖人?
況且……”
陳平平微微一頓,美眸中閃過一抹駭人的精芒。
“我爹可能已經來了。
”
“陳長空!
?
”
李末面色微變,那可是【捉妖堂】的首座,【脈苗境】的無上高手,已然站在了靈息巅峰之上。
這種高手若是親臨萬解山,可是有些麻煩。
“堂主來了,哈哈,那就不用怕了。
”
衆人聞言,紛紛松了一口氣。
李末沉默不語,卻是站起身來,走向遠處。
“你去哪兒?
”
“我去那邊瞧瞧。
”
李末頭也不回,揮了揮手。
清冷的月光潑灑在山中,溪流潺潺流淌,映襯出虛無的月影。
李末盤坐在小溪旁,見四下無人,方才取出了那枚儲物戒。
哪怕對于練出“靈息”的高手而言,儲物戒都算得上是奢侈品,像陳王度在玄天館勞心勞力幹了三十多年,也沒有舍得購買一枚儲物戒。
“世家子弟,應該有些好東西吧。
”
李末心念一動,迫不及待地催動靈息。
儲物戒開啟的方法很簡單,隻需要用靈息觸動便可。
當然,若是初次購買,都會用靈覺先烙印認主,如此一來,日後便隻有原主人的靈息才能觸動開啟。
如今,王鳴舟已經死了,儲物戒内的烙印也随之消散。
李末先行認主,這戒指便算是他的私人财産。
瞬間,關于這枚戒指的信息便浮現在腦海之中。
這枚儲物戒内的空間呈正方體,長寬高各有三十丈,相當于一座私人校場了。
如此空間,在儲物戒中算不上最高規格,但也絕對不是基礎款。
并且,除了相關信息之外,還有使用說明,甚至連帶着保養手冊。
“這是在京城【天物軒】購買的,還送了三次保養……”
儲物戒雖說是奢侈品,可畢竟需要經常使用,年頭久了,空間難免縮水,或者變得不穩定,除此之外,内部的整潔等等也需要定期保養。
除此之外,這枚儲物戒乃是豪華訂制升級款,因此【天物軒】還可以為其提供空間擴容服務。
隻需要繳納一定費用,便能擴大内部空間,甚至可以為内部空間進行分層涉及,如兵器室,丹藥室,藏功室等等。
“有錢人的世界啊……”
李末不禁感歎,王鳴舟出身好,如今他的福報全都落在了李末的身上。
念及于此,李末自然不能辜負那個死鬼的一番好意,當即探查起儲物戒内的收獲。
如此大的空間内,倒是沒有盛放太多東西。
最多的便是換洗衣物,足足有二三十套,每一套都是用料奢華,做工講究,比起紀師經常光顧的【八和軒】都是不差。
要知道,後者可是皇莊買賣,一般官家都買不到那裡的料子。
王鳴舟珍藏的這些衣服隻是平時換洗,每套至少上百兩銀子。
這一套衣服都足夠普通老百姓三五年的開銷了。
“可惜啊,我不穿死人衣服。
”李末搖了搖頭。
等回到京城之後,他打算将這些衣服便宜處理了,至少也有上千兩的收入。
除了這些衣物之外,儲物戒内還有八九萬兩的現銀,堆積在角落,像一座小山,看得李末合不容嘴。
“這是……”
就在此時,李末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盯着一張混黑的弓弩,乍一看好似蝙蝠展翅,泛着金屬般的光澤,三根赤紅色的箭矢,箭頭成勾,如暗星藏光,散發着讓人顫栗的寒氣。
李末的靈息剛剛靠近,幾乎便要冰凍凝結。
“這是靈兵,而且還是中品靈兵啊……”
中品靈兵,九寒黑蝠弩。
李末将那寶貝取了出來,隐隐間,一股兇煞玄陰之齊從掌中傳來,鑽心刺骨。
赤色箭矢更是散發出恐怖的氣息,旁邊的溪水瞬間冰結。
“好寶貝啊,想不到王鳴舟居然還藏着如此兇器,可惜他竟然沒來得及用。
”李末笑了。
這件【九寒黑蝠弩】乃是以極北之地的寒冰蝠王的血骨為架,融入九極玄陰鐵,鍛造而成。
箭矢則是用千年鐵鏽混合血冥骨打造煉成。
這種殺器,一旦催動,威力驚人,能夠在瞬間破滅生機,強悍如【上苗境】的肉身也未必能夠抵擋。
最關鍵的是,那千年鐵鏽混合血冥骨打造成的箭矢,不僅有【噬生】之效,還能夠凍結靈息……一旦中招,連靈苗都會受到重創。
正因為如此可怕的破壞力,【九寒黑蝠弩】在中品靈兵之中,都算得上是頂尖一流。
王鳴舟身負如此殺器,他不是不用,而是根本未曾徹底駕馭,所以不敢用。
否則的話,真的是生死對敵,傷人亦傷己。
“真是好東西啊……”
李末的眼睛在黑夜裡都快放光了,如此殺器,如果真的是生死大戰,一旦催動,能夠取得意想不到的戰果。
十步之内,弩箭最快,箭箭要命,防不勝防。
嗡……
李末緊緊握住【九寒黑蝠弩】的弩身,頓時,陰煞之氣漸漸散發出來,緩緩交織,泛着淡淡的血光,隐隐間竟化為一頭蝙蝠虛影,雙翅展開,獠牙畢露,透着兇戾陰狠與桀骜不馴。
這件靈兵猛地震蕩,竟是對李末泛起了寒光,似是桀骜不馴,不受降服。
“還真是兇得厲害。
”李末冷笑。
嗡……
就在此時,截刃如靈光浮現,懸浮在李末的身前。
方一露面,激蕩的鋒芒“啪”的就是一下,直接将那黑色蝙蝠的虛影扇飛了出去。
緊接着,截刃震蕩,淩厲的鋒芒又來了一下,生生洞穿了那黑色蝙蝠的虛影。
九寒黑蝠弩發出一聲低吟,似是哀鳴,又好似求饒,顫顫巍巍,充滿了恐懼和委屈。
至于那黑色蝙蝠的的虛影則是蜷曲成了一團,再也沒有了剛剛的嚣狂,就跟被搶了糖葫蘆的孩子一般,都踏馬快哭出來了。
轟隆隆……
截刃輕輕震蕩,恐怖的鋒芒未曾散滅,反而壓向了九寒黑蝠弩,一道道玄紋在兵刃上浮現,密密麻麻,相互交織。
周圍的劍光聚合擴大,如同漩渦一般,又好似張開的深淵大嘴,眼看着竟然要将九寒黑蝠弩吃掉。
兩者雖然同是中品靈兵,可是截刃得了多少機緣?
這件兵刃可是跟着李末一路成長過來,不知吞噬了多少造化跟寶貝,更不用說還獲得了青萍山劍靈的一絲氣運,将來若是融了這道劍靈,成就更是不可想象。
因此,九寒黑蝠弩雖然兇戾,可是截刃壓根就沒有将其放在眼裡,充其量就是當成了一盤菜,能夠壯大自身。
嗡……
九寒黑蝠弩發出了一聲低吟,如同抽泣嗚咽之聲,再也沒有了剛剛跟李末龇牙的兇狠。
截刃的氣息橫壓而至,一道清晰的裂痕在弩身上浮現。
“别……這個你不能吃,給我留着……”
李末面色微變,趕忙安撫住截刃,将九蝠黑冥弩收了起來。
如果換做其他靈兵,給截刃吃了也就吃了,畢竟它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可九寒黑蝠弩卻有些特别,暗殺偷襲,能獲奇效,尤其是在生死大戰中,抓準時機,面對更高境界的強者,逆風翻盤都未曾可知。
李末如今畢竟隻有【上苗境】的修為,身上還是得留一些出其不意的底牌。
轟隆隆……
截刃長吟,淩厲的劍光将旁邊凍結的小溪破碎撕裂,似是在發洩不滿。
自從見過青萍山的劍靈之後,它對于力量的渴望已經成為了本能,隻想着不斷突破境界,提升品質。
對于截刃而言,沒有比吞噬其他靈兵更快的晉升辦法了。
這也是他異于尋常靈兵的地方,近乎于妖,近乎于魔,如此方能臻至于道。
“乖一點,回頭我給你找更好的。
”
李末輕笑,将截刃召了回來,繼續查看起戰利品。
除了衣物,銀兩,靈兵之外,便隻有一些裝着藥材的瓶瓶罐罐,算不上多,折合現銀差不多也就三五萬兩銀子而已。
“這是什麼?
”
就在此時,李末目光掃過,在那些瓶瓶罐罐中發現了一方青銅錦盒,竟是以金漆火印封存,上面還有東海王氏的徽紋。
“包裝真特别。
”
李末心念一動,将那方青銅錦盒取了出來,催動靈息,便将金漆火印揭開。
頓時,一股淡淡的異香從青銅錦盒内透了出來,恍惚中,李末竟是有着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仿佛回到了母體,靈肉合一,物我兩忘。
“這不會是……”
李末看着青銅錦盒内的東西,不由地流露出驚異之色。
那是一種清澈剔透的丹丸,呈十二面晶體之狀,泛着琉璃般的光彩,似藥非藥,似寶非寶,透着一絲原始蒙昧,藏着一絲先天妙用。
李末不過輕輕觸摸,渾身的毛孔便随之打開,體内靈息流轉,生生不滅,竟有着返璞歸真的韻味。
“這是純陽丹!
?
”李末喃喃輕語。
這種寶貝,他隻在古籍中見過。
傳聞,天地如同人類,亦有呼吸,吐納便成靈氣,滋養萬物,孕育山海。
有些寶地能吞吐天地的呼吸,熔煉凝結,衍生出一種物質。
這種物質如同先天大藥,似母體胎藏,擁有無限生機之能,具有點化修行之妙。
人類稱之為靈晶,又叫做純陽丹。
古書中記載,五行渾化見真如,先天一氣純陽出。
山海孕育結靈丹,打破虛空見仙途。
純陽丹,乃是自然孕育出的大藥。
便如同人類胎兒在母體之中留存的一點先天元氣,珍貴非常。
尤其是對于【上苗境】的修士而言,純陽丹更是舉世難尋的珍品。
上苗境修煉得過程,便是承載異種能量的過程。
然而,萬物回歸本源,便是這先天一氣得純陽之力,凝結大丹,乃先造化。
“好寶貝啊……”
李末眼睛都量了起來,他踏入【上苗境】,正想着承載異種能量,如何修煉方才得法。
畢竟,承載異種能量,關乎構建【靈池】,這可是開辟第二丹田,突破【成苗境】的關鍵。
大部分【上苗境】強者便是毀在這一步。
靈池,乃是催生靈苗支脈生長的根基,若有半分差池,修煉之途便算毀了。
如今,還有何等異種能量,比得上這先天一氣,天地靈晶!
?
“純陽丹……真是想要睡覺就有人送枕頭……”李末咧嘴笑了。
這方青銅錦盒内足足有五枚純陽丹,想來應該是王鳴舟留着給自己用的,畢竟他也是【上苗境】的修為,如今卻白白便宜了李末。
“不愧是世家子弟,家底子就是厚。
”李末感歎道。
尋常修士,不可能用【純陽丹】來構建【靈池】,一來太過奢侈,二來所需盛多……
即便有一兩顆【純陽丹】也不頂用,還不如用作他途。
要知道,這種寶貝乃是天地呼吸精華凝結,無論是用來煉丹,煉器,煉功都有大用。
“雖然少了點,不過聊勝于無。
”
李末心思急轉,僅僅隻有五顆純陽丹,自然無法構築靈池,不過好好規劃一番,若是配合其他寶物,倒是也比一般的靈池要強大得多。
李末倒是沒有想到,出來一趟,本是尋找大鳥,竟然還有這般豐厚的收獲。
一旦此間事了,他便可以返回京城,參悟成苗境。
“李末……”
就在此時,陳平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來了。
”
李末将戰利品收好,戴上儲物戒指,起身返回。
……
圓月西墜,夜色将闌。
萬解山深處,一座坍塌的古洞内,遍地廢墟殘骸。
斑駁的牆壁上,兩行龍蛇古篆深深地印在上面,縱然曆經歲月洗禮,也不曾磨滅:
傳道容易釋道難,不解真意總枉然。
諸法浮塵空有意,不悟真我也徒然。
大道三千如江流,我隻取其一縷花。
萬解諸法有何難,忘卻虛空無我他。
“這裡果然是萬解宗曾經的一處遺迹……”
廢墟之上,一位滿頭蒼發,精神卻無比旺盛的老者立在古碑前,寬厚的袍子無風自動,後面赫然繡着一個大大的“六”字。
“六神前輩,如此一來,真能尋到萬解宗的所在?
”
就在此時,旁邊一位青年開口了,他氣質雍容華貴,眸子裡藏着一縷深沉,看模樣竟是與王鳴舟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二公子,當年神宗一炬,千年的萬解宗亦化焦土……即便找到,又能如何?
”六神道人冷笑道。
話到此處,他轉過身來,看向王見山。
“說起來,當年萬解宗被滅,你們東海王氏也是出了大力,得了不少好處啊。
”
“這……六神前輩乃是我王家的客卿,這些陳年往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王見山輕聲道。
六神道人,乃是十年前雲遊東海,被王家招募的一名散修,身負【脈苗境】修為,平日裡除了在族中效力之外,也偶爾會指點他們三兄弟的修為。
然而,這三兄弟之中,王見山最為謹慎多疑。
他總覺得,這位六神道人的身份有些問題,要知道,神宗滅法之後,這世上幾乎已無散修,更不用說此人在王家效力了十年,山水不顯,此次突然跟着王家兄弟進京,卻暗中派遣人手,探查萬解山。
“千年世家,能夠延續至今,便在于能夠審時度勢,左右逢源……站在時代的拐點之上,若是押對了寶,便可以一本萬利,延續世家的榮光……”
六神道人微微一笑:“看來二公子沒有将寶壓在貧道身上。
”
“前輩說笑了……”王見山眼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二公子對貧道還是心存疑慮。
”六神道人也不惱,看着那石壁上的龍蛇古篆,凝聲輕語。
“貧道既然帶公子前來,自有一份機緣送上,想必到時候二公子便不會再有疑心。
”六神道人輕笑道。
“機緣?
六神前輩剛剛不是說……”
“萬解宗已成過往,可畢竟曾是名動天下大宗,當然還是會剩下一些足以動人心的寶貝的……”六神道人還未等王見山說完,便開口打斷。
“比如……”
“純陽丹!
”
“純陽丹!
?
”王見山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可是難得的寶貝,天地自然生成的大藥,即便在東海王氏,也隻有嫡系弟子到了成年方才能夠獲得賜予。
這次進京,他和王鳴舟兩人分别得了七顆,已是奉若珍寶。
要知道,别說他如今隻是【成苗境】的修為,即便日後踏入【脈苗境】,這東西都是千金不換的寶貝。
先天大藥,最适合孕育靈苗。
若是有着足夠的純陽丹,他甚至有望突破靈息之上的境界,到了那時候,他在東海王氏的地位可就大大不同了。
“如果真有這種好東西,那……”
王見山心動了,可是轉念之間,他的眼中卻是閃過一抹冷冽之色。
“我兄長似乎也來了萬解山,聽聞他在這裡發現了一頭了不得的妖鬼,似乎是一隻大鳥……”
王見山對于那位兄長很是忌憚,雖說王鳴舟的天賦和修為均在他之下,然而世家之中,最重嫡庶長幼。
他恨就恨比對方晚生了兩年。
“什麼大鳥?
不過是一隻蚊蟲而已。
”六神道人冷笑。
“前輩知道?
”王見山問道。
“那不過是貧道多年前豢養的一隻小妖,原本已經被貧道的藥水給殺死,誰曾想……這孽畜命大,竟然活了下來,還成了一絲氣候。
”六神道人冷笑道。
“原來前輩知道那妖孽的根底……”
“我暫且還不想動它……這頭孽畜,或許也是得了萬解山的機緣,才有了如今的氣候……”
說到這裡,六神道人陰鹫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殺意。
他沒有想到,當年那隻小蚊蟲不僅沒死,反而窺伺到了他的秘密,來到了這萬解山。
“六神前輩,您在為王家多年,也算是我的半個師長,能否告知這萬解山到底藏着何等秘密?
”
王見山突然詢問,他眼神不定,掃向六神道人。
他在試探,六神道人的身份存疑,若是還想在京城安神立足,必定是要繼續依附王家。
想來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即便對方不回答,也不會有何動作。
“二公子既然想知道,說出來也無妨。
”
六神道人開口了,他看着眼前石壁上的龍蛇古篆,喃喃輕語:“解萬法歸其宗……”
“九百多年前,萬解宗名動天下,冠絕一流……”
“二公子可知道,就連神宗年少,也曾于此修行?
”
“聽說過……”王見山點了點頭。
“據說當時神宗年少,偷偷跑出京城,隐姓埋名,以一介布衣之身拜入萬解宗……”
“不錯……世人不知,這年少的修行之旅,卻是神宗一生中最重要的轉折之一。
”
“最重要的轉折?
”王見山微微動容,這六神道人的身上果然藏着秘密,竟然涉及神宗陛下。
“怎麼說?
”王見山追問道。
“神宗以一介布衣之身入門,如此大宗,自然隻能從最底層的雜役做起……恰在此時,他遇見了一個人,一個同樣年少,卻無比怪異的人……”
“什麼人?
”
“那人的名字叫做……”
“韓奇!
”
“靈門的初代門主!
?
”
王見山身為東海王氏的子弟,自然聽說過這個名字,甚至可以說是如雷貫耳。
“韓奇此人,自小便拜入萬解宗,不過他與同門的那些師兄弟都不同,對于修行并無興趣,反而醉心奇巧淫技……”
“他博覽群書,涉獵極廣,總是醉心一些稀奇古怪,卻不切實用的研究……”
“時間久了,年少的韓奇在門中早已成了笑話,離群居所,漸漸成為了人們口中的怪人……可是……”
“神宗發現了他身上的才華,與之結交,時間久了,神宗對于那些奇思妙想越發欣賞,甚至許下承諾,有朝一日,願意傾天下之力,供其研究。
”
“神宗……韓奇……後來也算是兌現了承諾吧,可是誰能想到他們……”王見山歎息道。
後來的事情,衆所皆知,韓奇叛出玄天館,悖逆朝廷,神宗大怒,因為此事誅連者數以萬計。
玄天館更是編排出了【大漢奸韓奇】這出經典戲碼。
“神宗在萬解山足足待了五年,他在韓奇的幫助下,發現了萬解山一個最大的秘密。
”
“最大的秘密?
”王見山脫口問道。
“萬解山中藏着一個隐秘的入口,一個通往神宗禁地的入口。
”
“什麼!
?
”
王見山面色驟變,簡直不敢相信。
“你現在知道神宗滅法,為何第一個滅的就是萬解宗了嗎?
”六神道人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
“他是為了抹掉這個入口!
?
”
“不錯……神宗列為禁地,自然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就連這入口也要抹除。
”
“沒想到……神宗年少之時便已經……他進去了嗎?
”王見山忍不住問道。
“自然是進去了……”六神道人點了點頭。
“正是那次經曆,年少的神宗從禁地出來以後,便定下了創造玄天道種的計劃……韓奇便成為了這項計劃的第一位參與者……”
“玄天道種……那麼早……神宗在禁地裡發生了什麼?
”王見山下意識地問道。
六神道人所言皆是絕密,哪怕東海王氏的族中都未曾有半點記載。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恐怕隻有那位初代門主方才知曉……”六神道人面色凝重道:“我隻知道,神宗從禁地之中帶出了一樣東西。
”
“什麼東西?
”
“一塊黑色鐵闆,上面記載了一篇奇怪的功法……”
“黑色鐵闆?
什麼功法?
”王見山知道,如果不是六神道人,這樣的秘密,他一輩子也無從知曉。
“那篇功法名為……”
“九命法!
!
!
”
六神道人眸光森然,吐出的三個字幽幽垂落,回蕩在古來的廢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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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