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穆丞相來到了太醫院。
太醫院的所有太醫包括院正都在,穆丞相坐下之後,望着他們,眸光沉沉,“本相隻問你們一句話,皇上的病,你們有沒有把握。
”
太醫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由吳院正擡起熬得通紅的眸子望着穆丞相,搖搖頭,"沒有。
"
“一點都沒有?
”穆丞相似不甘心地,“哪怕一點希望,或者一點辦法呢?
”
在大家再次的沉默中,穆丞相的眼底一寸寸黯淡,直到徹底無光。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舉你們太醫院全院之力,能否延長至兩年?
”
吳院正一臉愧色,“丞相,這肺積之症發作起來很兇,莫說兩年,一年怕也是……有些難。
”
這一次輪到穆丞相沉默許久,最後留下一句話,“管好你們的嘴巴。
”
他慢慢地走出了太醫院,裹緊了披風,這麼快,年關又至了,天氣越發地冷,冷得刺骨。
太後看着是不管事,但太醫院燈亮了一宿,所有的太醫都沒有離開,她知道出了事。
她說今日頭暈,傳了吳院正來請脈。
吳院正把脈之後,道:“太後應是睡眠不好。
”
他規規矩矩地站着,心裡已經明白太後察覺了什麼,等着太後的問話。
他在宮裡伺候的日子長,知曉這宮裡頭沒什麼事能真正瞞得住太後,除非是她自己不想知道。
太後打發了人出去,留他單獨在殿中。
陽光投在門檻處,隻是伴随着凜冽的風,這陽光瞧着也是冷的。
“說吧。
”太後端坐,看着吳院正那青淤的眼圈,“皇帝得了什麼症,需要你們太醫院這麼多人熬夜去商議。
”
吳院正猶豫了一下,“回太後的話,皇上隻是有些……”
“廢話不必說。
”太後打斷他。
吳院正肩膀微微塌下,眼眶紅了,哽咽着說出四個字:“肺積之症。
”
太後的身子狠狠地顫抖了下,十指攥緊了扶手,繃得指頭發白,聲音裡也透着幾不可聞的顫抖:“如何治?
”
吳院正垂下頭,“還在……還在想辦法。
”
太後閉上眸子,臉上血色褪去,嘴唇也變得慘白。
半晌,問道:“還有多久?
”
得到答案之後,太後猛地站了起來,淚水在眼眶裡迅速蓄滿,卻被她強忍着沒有掉下來。
打發了吳院正去,她傳人來問皇帝如今在何處,聽得說還在禦書房,便帶着福公公去了。
她素來挺直的腰杆,如今卻顯得微微佝偻。
肅清帝看到她踏足禦書房,心裡頭便明白她已經知曉。
他起身迎接,還笑了,“有什麼事,母後派人傳兒臣去用膳不就行了?
怎勞煩母後親自來一趟?
”
禦書房裡點了熏香,但沒能掩蓋還沒散去的淡淡藥味,她看到了案桌上還沒來得及收去的空藥碗,淚水終是沒忍住,從臉頰上滑落。
肅清帝心頭一酸,打發了人出去,扶着她坐了下來,然後揚袍一跪,聲音哽咽,“兒臣不孝!
”
太後望着他鬓邊生出的幾根白發,喃喃地道:“兒,你都有白發了。
”
肅清帝笑着,淚水卻在打轉,“這證明兒子長大了。
”
太後迅速拭去眼淚,扶着他起來,“坐,陪哀家坐坐。
”
肅清帝坐在太後身側,母子二人握住了手,太後眼底的心酸心疼藏都藏不住。
“兒子十歲以後,就不曾這樣和母後手牽手了。
”肅清帝眸光放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有些懷念。
太後用力握緊他的手,“是的,剛過十歲生辰,你便說自己是男兒漢,不能總纏着母後了,要努力勤奮,做一個讓你父皇驕傲的兒子。
”
肅清帝眼神暗淡,輕輕說了句,“父皇不會為兒臣驕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