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又是掐脖子,又是揪耳朵之下,才終于逼得沈萬紫站起來大聲說:“沒什麼前情後因,就是我們在望京樓裡喝了點酒,他忽然說了句,許多人一生的夢想,可能就隻是簡單的成親生子而已,我就附和說了句是,他就看着我問,不如我們也試試,我說好。
”
她坐了下來,雙手在臉上搓了一下,“我那時候隻當他是開玩笑的,誰知道年前他說該準備我們的婚事了,他要回梅山請示任師父,再去跟我師父和沈家提親,那……我能說什麼啊?
”
宋惜惜道:“怎麼不能說什麼?
你不想成親就拒絕,澄清誤會啊,你現在不說,等他去求親了,你父親和你師父都同意了,你這邊不同意,這不是鬧着玩嗎?
”
辰辰伸手壓了壓,“慢着,滋滋,我問你,你想嫁給王師兄嗎?
”
沈萬紫眼底有些茫然,“不知道啊。
”
“這怎麼能不知道啊?
”
“就是不知道啊。
”
辰辰學着棍兒那樣叉腰,氣得很,“那你喜歡不喜歡他,總知道了吧?
”
沈萬紫想了想,“也不知道。
”
大家都傻眼了,辰辰從牙縫裡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那你會嫁嗎?
”
沈萬紫還是搖頭,“不知道。
”
辰辰在目瞪口呆中說出了句,“你賤賤的樣子,我好想揍啊。
”
宋惜惜肯定不會讓人揍沈萬紫,要揍也是她自己來,她把沈萬紫帶到書房,一通京衛府和大理寺的盤問技巧下來之後,沈萬紫抱着她嗷嗷大哭。
事情并非沒有前因後果,那時候是逆王作亂之後,他們幫忙清理屍體,屍體有玄甲軍的,也有叛軍的。
當時朝廷有令,叛軍的屍體全部堆在一起,然後一把火燒了。
沈萬紫上過戰場,也清理過屍體,第一次清理的時候,他們幾個還難過了很久。
但王樂章沒上過戰場,他縱然見過人心險惡,卻沒有直面過這麼大規模的死亡。
所以,他對屍體很尊重,不管是叛軍的還是玄甲的,他都會清理一下。
然後,他在叛軍的衣裳裡找出一些書信,有些是親人的家書,有些是自己寫下的遺書。
那些書信他看了,又拿去給沈萬紫看,看完之後,他們又去參與了盤問俘虜。
才發現,他們拼了一條命去當叛軍,不是為了封侯拜相,隻為了最初說好的五十兩賞銀。
有人說拿了五十兩馬上把妹妹買回來,有人說要回去娶自己的小青梅,有人說要給爹娘治病,有人說想送自己兒子去讀書,說不準以後能當個秀才教書。
自然,也有不少真的想拼一把,換個官當當,但大部分都隻有那純粹的願望。
他們心裡很難受,所以才會在望京樓裡一同喝酒,王樂章才會問出那句話,她也會順着沉重的心情應答一聲好。
“我之後是真忘記了這個事情,可他認真地跟我說要回去辦這事的時候,我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我知道他是認真的,我不敢随便糟踐他的心意,因為我知道那很珍貴。
”
宋惜惜幫她擦去淚水,自己卻心疼地哭了,滋滋這一輩子恣意任性,卻也是知道人間疾苦的,但她總覺得人世間美好多于醜陋,幸福多于悲傷。
當她認真正視有些人用命都換不來的東西,而她唾手可得時,她變得很小心翼翼,誠惶誠恐。
她甚至都不敢當王富貴了。
“你不想嫁,我便去信告知五師哥,讓他不要去沈家提親。
”宋惜惜聲音裡帶了哽咽,“你不用為難自己,不用勉強自己,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且别人的人生悲歡也不需要你去承擔,你現在唯一需要思考的,便是你想不想嫁給五師哥。
”
在沈萬紫擡起茫然的眸子時,她添了句,“不是你願意不願意,而是想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