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荒古姬家(萬更)
“你是……”李天罡看到陡然出現的風波平,目光一凝,早就知曉李昊身邊有位四立境,一直在幫襯他,才讓李昊初來天門關,就能夠站穩腳跟。
想來,就是眼前這位了。
他仔細打量著對方,臉色忽地一變,驚怒道:
“你是盜聖?
!
”
風波平原先從院子裡避開,就是不願暴露,畢竟偌大李家跟他有關系的人,也無非就李昊跟李牧休二人。
此刻挺身而出也是無奈之舉,但他既然已經決定現身,就做好身份暴露的準備。
“是我。
”
“居然是你在暗中跟隨昊兒?
!
”
李天罡有些震驚,雙目怒睜:“你的意圖是什麽,有什麽打算?
”
風波平冷笑道:“沒我的話,你兒子都走不到這天門關,你可知道他踏出你們李家那一刻,有多少雙妖魔的眼睛在惡狠狠地盯著他,你將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推出家門,伱可知道他背負了什麽?
!
”
“他背負的是你們李家千百年來所招惹的所有妖魔怒火!
”
“他在替你們李家背負那些仇恨,沒有我,你兒子早就死了!
!
”
“你說我的意圖是什麽?
我的意圖,就是讓他活下去,挺直脊梁的活下去!
!
”
李天罡怒道:“但如果不是你,昊兒根本就不敢踏出神將府,是你給他庇護,他才敢如此放肆,才敢跟我叫闆!
”
風波平被氣笑了,道:“他就算為苟活保命,留在你們神將府又如何,聽你管教嗎,你在燕北十幾年不歸,你兒子可曾輸給過旁人半分?
!
”
“他需要你管教嗎,需要嗎?
!
!
”
李天罡聽到他這憤怒幾近咆哮的話,不禁微微一窒,確實,燕北十幾年的分別,讓他心中對李昊抱有愧疚。
單論天資的話,那孩子確實不輸給任何人。
但正因如此,他才要將其引導正途。
“你一個偷竊者,當然不懂什麽綱常倫理,什麽君臣子孝!
”
李天罡冷冷地盯著風波平,道:“成大事者,你以為單靠能力就能服眾嗎,就算是為官為將,靠力量鎮壓手下,可等到戰場上,興許你就會被人背後捅刀!
”
“官比民強,但官為舟,民為水,水雖柔弱,卻可覆舟!
”
“即便是當今聖上,也要遵從禮儀賢德,恩威並施,一味的勇猛,算得了什麽?
!
”
風波平笑了起來,卻是冷笑:“你是在說你自己嗎,你難道還看不見嗎,如今這整個涼州到處飄搖的,是誰的旗幟!
”
“那無數百姓傳頌的,又是誰的威名!
!
”
“是你李天罡的嗎,是你們李家的嗎?
!
”
“那難道不是昊兒靠自己殺出來的嗎?
!
”
李天罡大怒道:“這就是我來此的目的,那戰旗是誰所製,總不可能是你吧!
”
風波平嗤笑道:“那戰旗是誰的名,就是誰所製,這還看不出嗎,難不成你還以為是別的隱士高人?
就算真有那樣的人,可人家又為何要相助昊兒,你想過嗎?
!
”
李天罡微怔,腦海中瞬間掠過諸多思緒,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風波平見他語塞的模樣,冷笑道:
“就當是有那樣的高人存在,難不成他是看在你們李家的面子上相助昊兒?
你們李家有這麽大的臉面,又怎麽會九子戰死六人,都沒這樣的高人相助呢!
”
李天罡臉色難看,但也意識到,對方說的話,也不全無道理。
“真的是昊兒自己製造的?
”
李天罡緊盯著他,暫壓怒氣問道。
風波平冷笑兩聲,卻沒回答。
李天罡見他這模樣,卻沒在意,反倒心中有些暗暗驚異激動起來。
若真是自己兒子製造的話,不管他是怎麽掌握的這種秘法,隻要有這種能耐,將來何愁各州邊關鎮妖魔?
!
若是能將此旗幟大批量製造,以李家之威名,便足以鎮守整個大禹神朝!
“真是你自己製作的?
”
李天罡目光越過風波平,看向李昊分身。
暗面李昊目光冷冽地道:“與你無關,出去!
”
雖然知道眼前隻是李昊分身,也不認識自己,但看到對方頂著自己兒子的臉,卻如此不客氣的說話,李天罡心頭還是感到一絲慍怒。
風波平的眼神冰冷,道:“你問這些有什麽意義?
如今昊兒生死不明,就算是昊兒製作的又能如何?
”
“他若是死了,什麽都沒了!
”
李天罡臉色微變,冷聲道:“我李家的底蘊又豈是你能想象,有我四叔在,他對那歿河不說了如指掌,也算是十分熟絡,昊兒自身戰力又不差,小心一些不會出事。
”
“我已經在那龍城歿河外布下數十萬兵力,隻等他們出來,就將他們護送回來!
”
“你一個偷竊者,四處流浪的人,懂什麽是人脈,是底蘊?
!
”
風波平氣得嘴唇微微顫動,但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辯駁。
他也希望神將府的底蘊,的確如眼前李天罡所說那樣,有那樣的能耐,這樣昊兒也能平安歸來。
“但願你們神將府,真的不負其威名。
”
風波平冷哼一聲,甩袖道:“我懶得跟你這小輩爭論,你還是好自為之吧,若想交手,老頭子我陪你,休想再傷昊兒半分!
”
“當初在你們神將府外,我沒有現身,是不願給你們李家抹黑,如今在這裡,可再輪不到你猖狂了!
”
“這麽說,我反倒要謝謝你了?
”
李天罡冷笑了起來,道:“你一個盜賊,四處作惡,你是受誰的指使,誰給你的好處,來挑撥我們李家的事?
昊兒就是被你帶壞的吧?
!
”
“哈哈……”
風波平被氣笑了,道:“我跟昊兒一見如故,你說我挑唆你們?
”
“不是嗎,如果不是你,昊兒如今還在神將府,在他出城遭遇妖魔襲擊時,就會被李鶴帶回來了!
”
李天罡冷聲道:“你口口聲聲說是為昊兒,但那是我們父子間的事,哪輪得到你這個外人插手?
”
“你什麽身份,也配介入我們神將府的事,而且昊兒還是我們李家的下任真龍,你意圖何在?
!
”
風波平臉頰微微抽搐,想發怒,但那一句“哪輪得到你這個外人插手”,卻讓他湧到喉嚨的話啞火了。
想到自己流浪半生,如無根浮萍,他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
“不管你怎麽想,我這一生背負的罵名也不止這麽點,不過是一些呱噪的蟲鳴罷了。
”
風波平的臉色變得平靜下來,隻是靜靜地盯著李天罡:
“但今日隻要我還在這裡,你就休想傷到昊兒!
”
“你真以為,你能跟我較量?
”
李天罡眯眼道:“我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若不是看在你確實保護過昊兒,我早就將你緝拿,送去朝廷天牢了!
”
“是麽,那你就來試試,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勞呢,至少能讓你的爵位,從三等公變成二等公。
”
風波平嘴角微翹,譏諷地說道:“我也早就想領教領教李家真龍的手段了!
”
嗡!
陡然間,龍霄劍顫動,懸浮在風波平面前。
劍柄對著風波平,而尖劍卻對準李天罡。
暗面李昊似察覺到二人暗自升騰的力量,踏步站到風波平身邊,冷冷地道:“擅闖者,殺無赦!
”
李天罡看到那懸浮的神劍,看到李昊站在風波平身邊捍衛的模樣,臉色頓變,變得難看,有一抹血怒湧過眼眸:
“你再說一遍?
!
”
風波平察覺到暗面李昊身上調動的力量,他又看了眼那懸浮於身前的神劍,他眼中閃過一抹欣慰,但很快便收斂,低聲道:
“昊兒,你守在這裡就行,我來親自領教一下,讓他看看他說的偷竊者,能不能撼得動這李家的真龍!
”
他一步踏出,對李天罡道:“李天罡,可敢跟我出來較量?
”
“哼,一個東躲西藏的野賊,也敢跟我這麽說話了。
”
李天罡雙目凝視著他,下一刻,二人的身影驟然間從庭院裡瞬移消失。
“風伯!
”
任芊芊看到消失的風波平跟李天罡,臉色頓變,忍不住急得失聲叫道。
但天地間卻杳無音訊,也看不到二人蹤影,隻是陡然間一陣激蕩聲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二人都是有意避開蒼崖城,轉眼就奔襲出不知多少裡外。
嗖地一聲,旁邊的暗面李昊卻是一步踏出,追趕了出去。
“少爺!
”
任芊芊焦急,卻隻看到龍霄劍化作金光跟隨李昊的身影,消失在天際。
……
……
涼州境外,龍城歿河。
李昊的身體撕裂消失後,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也被撕碎了,融入到天地中,然後如積雪般,一點一點融化。
越融化,意識就越薄弱。
這感覺極為奇妙,也讓人感到恐懼,就像被什麽一點點蠶食。
幽暗,冰冷,潮濕,寂靜。
種種讓人不安的感覺包圍過來,李昊想掙紮,卻像被釘在砧闆上的鹹魚,毫無動彈的力量。
他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光亮微弱。
視線消失的最後,李昊看到的是李天宗跟李蕭然悲愴嘶吼,但二人似乎看不到他,視線並未聚焦到他的意識上,隻是對著茫茫天地而悲憤。
李昊想笑著道別一聲,但已經沒有身體。
黑暗如關緊的窗戶,將那道光徹底合攏。
李昊感覺意識在分解消失,似在墜落到無盡的深淵。
我這多餘的一生,到此結束了吧?
不過,最後臨死前,似乎還是做了一件好事,也算畫上不錯的句號。
李昊心中想著,隻覺黑暗中一股冰涼的氣息包圍過來,耳邊似聽到那河水流淌的清澈聲。
與此同時,似有一道聲音在心底響起:
“你不想回家嗎?
”
與其說是聲音,倒不如說像是自己浮現出的一個念頭。
回家……
李昊的思緒飄動,飄蕩到那座華貴空蕩的庭院,又從那座庭院裡飄蕩出來,飄過無數山河。
飄落到天門關,飄落到那座籬笆小院,又飄落到沿途的龍關道,以及一路看見的花朵盛開處。
何處是家呢?
這一路的旅程,有風雪交加,有萬裡晴空,風景在變,但身邊陪伴的歡聲笑語,卻沒有改變。
他沒有家,但他有朋友。
李昊心中輕歎,感到遺憾和歉疚。
不能再陪伴風老釣魚了,也還沒將芊芊的劍術指點出來,讓她踏入宗師,那小姑娘跟著自己,這一路風霜,也吃了不少苦。
還有小白狐,這小家夥以後得自己覓食了。
二爺,大娘……元照……
李昊心中輕歎,感覺到黑暗中的那股寒意,似乎消失了,自己的意識也越來越虛弱。
是因為快要死了,所以什麽都感覺不到了嗎?
李昊的意識不斷沉落。
但隨著墜落的越來越深,忽然間,似乎有一股溫熱的感覺,從“胸口”浮現。
李昊原本快要消弭昏睡的意識,又逐漸的清醒過來。
他低頭看去,便看到一股赤紅的光芒,自胸口浮現出來,逐漸強烈、旺盛,如濃烈的血漿般,將這黑暗點亮,將他的意識包圍。
隨後,李昊便看到黑暗逐漸一點點消散了。
當黑暗消失時,他看到自己出現在一處茅草屋前。
茅草屋的旁邊,一位身穿殘缺破袍的老者,正背對著他,在前方忙碌,堆砌什麽。
李昊擡頭望去,茅草屋前方,是一座山。
那老者在搬山!
或者說,他在築山!
李昊怔住,這是哪,眼前又是什麽情況?
在李昊疑惑不解時,老者似乎察覺到什麽,正在搬運的雙手,忽然間停了下來。
隨後,他眼前的那座巍峨大山,竟微微震顫起來,隨後裂開一道巨大的缺口,緊接著,轟然間崩塌了!
李昊下意識想躲避,但崩塌的山石,卻徑直墜落,大山下似裂開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將整座大山都吞沒了!
李昊呆愣住,看著那老者,是一張陌生面孔,對方此刻也在漠然地盯著他,面無表情。
“你難道不想回家麽?
”
半晌,老者才緩緩開口道。
李昊微怔了下,環顧四周,隻看得到一處明月,他心頭驚異,隱隱感覺到,這裡似乎還是在歿河中。
“我以天地為家,老前輩,你也是被這歿河所困麽?
”李昊問道,懷疑眼前的老者,也是歿河中被拘禁的亡魂。
老者盯著李昊看了兩眼,忽然笑了起來:“難怪我操縱歿河,無法將你困住,沒想到,真會遇到像你這樣的人……”
他這話說出,李昊的臉色卻聽得驟變,操縱歿河?
眼前的老者,居然能控制歿河?
李昊陡然想到什麽,迅速心中呼喚歿河。
隻見眼前金光字體浮現,匯聚成幾道訊息:
歿河通關進度:99%。
主線任務:鎮守龍城(已完成)
支線任務:成長(已完成)
……
李昊怔住,通關進度,居然沒有圓滿。
那麽難的主線任務都已經完成了。
難道說,完成主線任務,並不能通關?
似是看出李昊的想法,老者的心情好像也極為不錯,道:
“你完成的所謂主線任務,隻能讓你離開這條歿河罷了,隻能從那李天宗的執念中脫離,但想要通關,你就想的太簡單了。
”
李昊有些無言。
那主線任務夠變態了,這還不能通關,這幽都級歿河是有多難!
“不過,現在你隻需要再做一件事,就能真正通關了。
”
老者微笑道:“這條歿河本是冥域級,因我的亡魂漂泊於此,與它相互融合,才導緻它成為幽都級,但現在,它的那股力量,跟我的執念,都已經被你打破了,隻剩下最後一件事,你若能辦到,便能真正通關。
”
李昊目光閃爍,道:“何事?
”
“帶我回家。
”
老者說道:“被這條歿河吸引和拘禁來的亡魂,因我的緣故,都是對歸家有極深的執念,執念越深,越無法掙脫,同樣的,懷有同樣執念的人,也無法真正通關這條歿河!
”
“即便你將所謂的任務完成,最終你無法洞察到這點,無法舍棄自己心中對‘家’的執念,你就無法攻破這裡。
”
他轉身,看著背後已經化作塵土的大山,眼神中閃過幾分唏噓:
“我融入歿河,執念加深,這些年一直在此築山,就是想將我心中的家,在這裡建立起來,但這些年來,因我執念的緣故,導緻歿河吸收來越來越多的亡魂,這些亡魂使歿河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強。
”
“歿河越強,我的執念便越深,如此進入循環,永生難以解脫。
”
說到這,他笑了一下,但眼神卻有些哀傷:“現在,我築造的執念被你打破了,隻要回到我的故鄉,我就能瞑目,這條歿河的力量,也將徹底消失。
”
李昊聽他娓娓道來,目光閃動,心中卻是將信將疑。
眼前的老者居然是這歿河的源頭執念?
這麽算起來,是屬於背後大BOSS?
但看上去,卻有些和藹可親,跟兇惡沾不上邊。
“你不必猜忌,如今歿河已經在崩塌的過程中了,那些亡魂都在爭相逃離,等會兒我會讓你的意識回到你的身體中,回到歿河之外,我會將自己收縮,寄居在你的身體中。
”老者說道:“等你將我帶回我的故鄉,我就會徹底消散,否則,我便會紮根在你身上,時間一長,歿河的力量又會逐漸壯大起來,到時將再次恢復成如今的模樣,因此,留給你的時間不多。
”
聽到這話,李昊心中有些相信了對方的話,回到歿河之外?
若能回歸身體,一切都可驗證。
並且,若是幻覺什麽的,他能通過肉身面闆來試探。
想到這些,李昊說道:“那你先送我離開。
”
忽然想到什麽,他連忙道:“等等,你能將跟我一同進來的那位,也送出去麽?
”
老者含笑道:“自然,他來這裡好多次了,但他的執念太深,他永遠都不可能通關這裡的,即便是真正聞道,也不可能通關。
”
“另外,我還會將那李天宗的亡魂,也送出去,但你們不要以為,通關歿河他就能真正解脫,你們想的太簡單了。
”
“這是幽都級歿河,這裡的亡魂早就被腐蝕了,就算通關,他也會消散。
”
老者說道:“但我能利用歿河殘餘的一點點力量,讓他暫時維持,至少,能讓他真正的回家看一眼。
”
李昊怔住,這麽說,那位爺爺即便回到宗祠,也無法永遠駐留?
隻是……能回去看一眼麽。
李昊臉色有些難看,但他知道,這是自己現在無能為力的事。
“你若準備好的話,我便帶你們一同離開。
”老者靜靜說道。
李昊微微點頭。
刹那間,李昊感覺周圍的光景,似是鬥轉星移般,無數的山河流轉,視線變得模糊不清,最後陷入黑暗。
當再次睜眼時,一陣陣光亮出現。
同時,一股奇異的樹木草香飄來。
李昊睜開眼,便看到一顆顆參天大樹,如陡峭的山峰般巨大,上百人才能合抱住一顆。
這是哪?
李昊疑惑,這似乎不是龍城歿河外的那條怪石嶙峋的峰谷。
“昊,昊兒?
!
”
就在這時,兩道錯愕又驚喜的聲音,帶著不敢置信,在李昊身邊響起。
李昊轉頭望去,便看到李蕭然呆愣在身邊。
而他旁邊,一道虛影漂浮,正是李天宗,此刻也是滿臉錯愕,一臉震驚。
“你還活著!
”
李蕭然看到李昊,激動地撲了過來,一把將李昊抱在懷裡,緊緊相擁,似在感受李昊的肉身是否是真實的。
隨後,他又抓住李昊的肩膀,上下打量,等看到李昊胸口一團紅光,連忙道:“你沒事吧,這是什麽?
”
李昊低頭望去,先前在歿河中,他胸口散發出奇異紅光,李昊也在詫異是何物,此刻低頭一看,便見胸前的衣物染紅了。
他翻開衣物看去,便見兩塊破碎的玉片,散著血光,包裹在衣物中。
“是龍血寶玉!
”
李天宗的英魂看到,輕呼一聲,臉上有些吃驚:“這是禹皇陛下賜予的?
”
李昊也是愣住,沒想到散發紅光的居然是這從小佩戴到大,那位陛下自他出生不久賜予的寶玉。
“這?
”
李昊愣愣地拿起兩塊碎裂的玉片。
李天宗凝視半晌,長歎了一聲,道:“李家承蒙禹皇恩寵,小九意外戰死,但好在禹皇為我李家保住了下一代的真龍血脈,昊兒,你要好好銘記禹皇的這份恩情!
”
李昊怔道:“這龍血寶玉救的我?
”
此玉自被封賞後,他從小佩戴,平日隻覺有溫潤的熱意伴隨身體,驅寒取暖,有緩慢溫養身骨的功效,相比起這些,平時反倒更多是身份的象征。
“沒錯,知曉此玉秘密的人不多,此玉是那位乾道宮真人所煉製,據說封鎖了一位逆命境強者的逆命力量在裡面,此玉有能夠為人逆轉生命的效果,在絕境中堪稱是第二條命!
”
李天宗說道。
李昊錯愕。
將逆命境強者的逆命之力封鎖在裡面?
這是什麽手段?
逆命境強者在感知生死時,可以逆天改命,若是遭遇瞬殺,也會自動觸發,為自身逆命!
從未聽說過,能夠將逆命強者的逆命之力掠奪的手段!
這太可怕了,這就是那位大禹神朝第一強者的力量嗎?
而且。
從來沒人跟他說過,此物如此寶貴啊!
他好幾次還險些搞丟了!
“不過是蒙蔽天命罷了。
”
這時,一道淡然的聲音響起,讓三人都是一愣。
李昊看去,隻見那歿河執念源頭的老者虛影也浮現在一旁,對方淡淡地看著幾人道:
“就算沒這塊寶玉,他也不會死,這小子在最後幾乎生死時,就已經打破了歿河的力量,自己肉身裡的生機流入,隻是這寶玉察覺到他意識垂危,自行觸發而已。
”
“你是?
”
李天宗臉色微變,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壓迫感,那感覺讓他有些顫栗,似乎對方隨時一念,便可讓他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李蕭然也感受到那老者身上散發出的特殊氣息,但沒有李天宗那種壓迫感,隻是目光為之凝然。
“你們這些荒外之民,說了也不知曉我的名號。
”老者淡漠說道,顯然沒怎麽瞧得上李天宗跟李蕭然。
李天宗微怔,這熟悉的稱呼,他隱隱想到什麽。
“前輩,這裡是哪?
”
李昊詢問道,他已經探查到,四周荒木參天,並非他們先前進入歿河的地方。
“這裡是歿河的源頭。
”
老者淡然道:“你們之前進入的地方,隻是歿河的一處開口,我說過,要你將我送回去,自然是將你帶出源頭,這裡離我的家鄉……更近點。
”
說話間,他看向遠處一個方向,眼中露出幾分懷念和希冀,還有些隱隱的迫不及待。
李蕭然臉色微變,看向李昊,道:“你答應過他什麽條件麽?
”
“嗯,他是歿河執念源頭,我要將他送回去,否則這歿河還會複蘇。
”李昊說道。
而且,已經通關到99%了,隻差臨門一腳。
“要送到哪去?
”李天宗連忙問道。
李昊也是看向老者,此刻他已經感受到,這裡的確是外界,並非幻覺,如此的話,這老者的話多半沒有撒謊。
隻是,如此神異的事,卻有些超出他的認知了。
歿河居然會被移動,其源頭居然在一處亡魂身上。
“大荒天境,荒天古聖姬家!
”
老者淡漠道。
聽到對方的話,李昊等三人都是身體一震。
李昊腦海中陡然閃過真龍爭奪時,那八夫人的子女,李如夢在耳邊說過的話。
大荒天,母親所在,而他的母親,姓姬!
李天宗跟李蕭然都是瞳孔收縮,當初姬青青嫁到他們李家時,他們都在場,那位女子的來歷,當初也是這般告知…
眼前的老者,其家鄉,竟是李昊母親的家族所在?
“你,你是荒天古聖姬家的人?
”李天宗忍不住道。
如果這樣說來,他們似乎算是親家?
!
但眼前的老者,明顯沒認出他們。
“你知道?
”老者聽到此話,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顯然沒想到,這荒外之民,竟也知曉姬家的名頭,難道說他們姬家已經名傳大荒天之外了麽?
李天宗怔了怔,欲言又止,最終道:“不知你是姬家的什麽人,可知道姬青青?
”
“你還知道青青?
”
老者一愣,頓時有些吃驚地看著他,旋即似是想到什麽,挑眉道:
“算算時間,那小丫頭也該長大了,怎麽,她跑到你們大禹來玩耍了麽?
呵,以她展露的天資,估計能輕松橫掃你們大禹神朝的年輕一輩吧?
”
說到這,他嘴角翹了翹,似是有些得意。
李天宗啞然,那姬青青的修為境界,他們倒不知曉,隻知道修為還不錯。
想來對方也沒怎麽真正展示。
知曉其身份,也是成婚時私下得知,知道這件秘密的人不多。
畢竟,大禹神朝的諸多家族,包括其他神將府,都對那大荒天內的居民,抱有忌憚和排斥。
李天宗看了眼李昊,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他知道那姬家的規矩,當初姬青青跟李天罡成婚,也是私自決定,若非看他們情深義重,他這位做爹的,也不願答應。
暗歎一聲,李天宗沒說什麽,對李昊傳音道:
“昊兒,你也知道你母親的身份麽,等會兒我們一起將他送回去,但千萬不能在那姬家久留,你也千萬不能讓人知曉,你的母親是姬青青,我擔心他們會對你不利。
”
李昊微怔,在天門關的這段日子,他閑聊時也問過風老一些大荒天的事,雖然風老也了解的不多,但知道幾點,那就是大荒天的家族,血脈極其優秀,因此,極少與外族結親。
李天罡跟姬青青的結合,也算是彼此齊力同心,加上神將府的勢力庇護,隱去母親姬青青的訊息,才導緻這些年來相安無事。
這也是為什麽母親在燕北展露身份後,將聖宮嚇退,而母親也自此離去了。
李昊陷入沉默。
去姬家,卻不能跟那位母親相認麽?
他腦海中依稀浮現出在繈褓中時,那道關切憐愛的眼神,那個溫婉美麗的女子。
“走吧,我們該出發了。
”
老者催道。
“我們也去。
”李蕭然起身道。
李昊回過神來,他看著都準備一同出發的二人,連忙道:“四爺……”轉頭想叫李天宗,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若稱呼“爺爺”,豈不是意味著自己還認那個身份?
但不這麽稱呼,對方若知曉自己如今的情況,應該會很難過吧?
想到這姬家老者說,對方的時間隻夠回家去看一眼,李昊心中便感到一陣心酸。
經歷過龍城之戰,他知道對方回家的執念有多強。
“你們先回去吧,歿河的力量滲透到爺爺身體中,爺爺……隻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李昊說道。
這最後一程,他打算還是不讓這位老人受傷。
李蕭然一怔,不禁看向李天宗。
李天宗卻是臉色微變,他也察覺到自己的異狀,但沒想到竟是這麽嚴重。
“沒錯,你們趕緊走吧,這小子一個人帶我回去就夠了。
”姬家老者也不耐煩地說道。
“大哥,是真的?
!
”
李蕭然的眼眶頓時發紅,看向李天宗。
李天宗沉默,他看向李昊,道:“反正隻是一眼,不看也罷,能看到我還有你這樣的好孫兒,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
“既然遲早消亡,我將我的這份力量傳承給你,興許能鑄你更上一層樓!
”
李昊領會到他的心意,微微搖頭:“我還沒領悟道心,你的力量給我,也隻是讓我神魂強度提升而已,無法幫我打破境界。
”
神魂強度提升,固然是極好的事,但對李昊來說,修煉一些煉神功法就能辦到。
能用功法做到的事,又怎能讓這位老人為此神魂俱滅?
李天宗怔了怔,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可我的好孫兒,我什麽都還沒給你,你險些為了我死掉……”
“你已經給過了。
”
李昊看著他,露出一抹微笑,道:“你認可了我的畫,我的那些不務正業的樂趣……”
李天宗聞言,更覺心酸,道:“那些都是何等小事,我的孫兒才情無雙,難道不值得誇讚嗎?
”
李昊微微沉默了下,旋即又笑了笑,對李蕭然道:“四爺,就勞煩你帶著爺爺回去了,路上要小心。
”
李蕭然聽聞大哥李天宗很快就消亡,此刻仍是腦子嗡嗡的,有些失魂落魄,回過神道:
“我知道了,昊兒,你也要小心,等我將大哥送回,若是沒看到你回來,我就來找你!
”
“不必你來找,這小子可比你強多了。
”姬家老者嗤笑,他是歿河執念源頭,對裡面發生的一切都知曉,對李昊的表現極為滿意。
這樣的天資,即便是在他們姬家,也算是天驕了。
“四爺,再見。
”
李昊當即跟他們道別。
“這裡好像是大荒天的邊境,大荒天裡妖魔極多,實力又強,你也要小心。
”李蕭然說道。
李昊點點頭。
“快走吧,別婆婆媽媽了。
”姬家老者忍不住催道。
李蕭然跟李天宗看了眼對方,心想這位不知是親家裡的哪位叔伯,耐心是真差。
二人又是囑托一番,將自己所知的大荒天訊息要告知李昊,那姬家老者聽到一半便說道:
“我沿途會告訴這小子的,你們趕緊走吧!
”
二人聞言,這才作罷,想著對方是姬家的強者,應當會給李昊指路。
幾人道別。
李昊想到天門關的事,對李蕭然道:“四爺,等將爺爺送回去後,勞煩你順帶去一趟天門關,跟我的劍侍打聲招呼,就說我暫時回不來,天門關要交給她跟我的分身坐鎮了。
”
他嘴裡說是劍侍,沒提風老,主要是擔心對方不能接受風老的身份。
而消息傳遞到任芊芊耳中,也就自然是傳給了風老,風老能領會到他的意思。
“嗯。
”
李蕭然點頭,想到隱隱聽過的李昊跟李天罡的傳聞,臉色微變了下,但想到身邊的大哥還在,當即沒做任何表現。
等告別後,李昊目送李蕭然跟李天宗一同離開,他們沿著大道,辨別大禹神朝的方向後,便飛掠而去。
“我們也該走了。
”
姬家老者說道。
李昊久久凝視了一眼,隨即收回目光,微微點頭。
……
……
李蕭然帶著李天宗的身影在荒野中筆直飛掠。
每飛躍出數百裡,便停頓下來,辨別一下方位。
隨著不斷前進,他終於找到明確的位置,不禁露出喜色:
“這裡是涼州境外,看前面那路線,咱們回去的時候,正好能順帶路過天門關。
”
“天門關?
”
李天宗好奇:“剛聽昊兒說,他坐鎮那裡嗎?
昊兒才多大,怎麽能讓他現在就出來領兵打仗,他還是修行的年紀。
”
李蕭然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昊兒天資卓絕,你也看到了,修行速度驚人,提前鍛煉也不是壞事。
”
“這倒也是,他外面居然才十五歲,在那裡他十八歲就能跟太平道境的妖王較量了……”
李天宗說到這裡,眼眸中不斷放光,露出激動和驚喜的神色:“我李家有這樣的子孫,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
聽到他說到“死而無憾”幾個字。
李蕭然臉色微變了下,有些沉默,想到剛剛李昊說的話,大哥隻能回去看一眼,就會馬上消散。
他心中陣陣發酸,沒有說話,低頭加快趕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