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帶着一萬一千百姓離開後,江離聲等人去了南城。
對比北城吵吵鬧鬧有人氣,南城死氣沉沉一片。
街道上,房舍門前,躺的都是腐爛的人或屍體,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腐臭之氣,隔着被封死的街道和鐵栅欄,入目處,裡面遍地髒污和受病魔折磨的人。
這些人,沒有人圍着鐵栅欄來鬧事兒,能走動的人,也是一臉灰敗将死之相,顯然都已知道,染了這個病,沒救的,出去也活不了,還會害了外面的親人。
江離聲試圖調動靈力,靈府依舊空空蕩蕩,哪怕她再有強烈的意願,卻一絲一縷也調動不起來,她閉上眼睛,想象裡面關了衛師兄,但不管用,這一招對她失效了,她再沒有那些靈力團可以讓她因強烈的情緒而催動。
許久,她睜開眼睛,對裡面喊:“誰是趙寶才?
”
裡面的人麻木地看着外面來的這一群衣着光鮮亮麗的人,無人起身,也無人說話。
“趙寶才!
”江離聲又喊了兩聲。
依舊無人應答。
四周極為安靜,裡面安靜,外面也安靜,仿佛裡面關了上萬人,如無一人。
江離聲洩氣,“你們誰知道他?
去喊他來,我……”
席季禮一把拽住她,“師姐,不可輕易許諾。
你救不了他們。
”
江離聲住了嘴。
這時,一個躺在栅欄邊不遠處,半邊身子腐爛的人,虛弱地伸手,指了指他身旁躺在地上,已全身腐爛,成了一具看不出模樣屍體的人說:“他,他就叫趙寶才,昨天就死了。
”
江離聲沉默。
席季禮伸手拉她,“師姐,走。
”
江離聲站着不動。
“師姐。
”席季禮聲音加重。
江離聲小聲說:“這麼多人命,我……”
“你救不了,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
”席季禮強硬地拉着她走,“這些人隻能是這個命數,與其讓他們繼續活着受罪,不若現在就焚城。
”
江離聲不同意,“不行。
”
席季禮停下,看着她,認真地說:“師姐,我們隻是修士,不是神,亦不是仙。
不是萬能的。
”
江離聲洩氣。
席季禮拽她,“走。
”
江離聲腿挪不動,即便心裡明白,她救不了,但卻邁不開腿,“我有丹藥,若是給他們吃下丹藥,興許我能想到辦法……”
席季禮冷靜地問她,“你的丹藥,能供上萬人救命?
隻能延緩他們的壽命,讓他們多受罪罷了。
”
江離聲攥住儲物戒,的确,她儲物戒裡,沒有上萬枚丹藥,這些年,她什麼都學,沒有一心煉丹,亂七八糟的丹藥雖多,但好多都是失敗的丹藥,被她收起來,充作誰得罪她,就給誰吃掉的毒丹,救人的丹藥确實不多。
祝文茵這時走上前,小聲說:“江師妹,就聽這位席師弟的,我們走吧!
多待無益。
”
陸少淩也走過來,不忍地說:“是啊,江師妹,你如今靈力盡失,而我們也解不了這些人的毒。
救裴榮一個人,就費盡了力氣,更何況這上萬人,依我看裡面的情況,人怕是都死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沒幾個能走動的,沒時間容我們想法子。
”
楚瀝青也沒料到,從小到大,沒心沒肺總愛闖禍的小丫頭,倒是比他們所有人都見不得這樣的事兒,心腸這般軟,他道:“已救了萬人的性命,我們便不算白來一趟,至于這些人,的确救不了,何必難為自己?
我們仙門中人,追求大道長生,心境本該超然于萬物,凡間百姓,不過區區百年性命,彈指一揮罷了。
他們死後,會去往鬼門關,鬼界會收他們,重新投胎。
”
“這麼多人,都去鬼界,鬼界怕是十分擁擠的吧?
”江離聲道。
“我們管不了鬼界擁擠不擁擠,人死入鬼門關,合該有這一道門讓他們走。
”陸少淩道:“走吧,江師妹,你若下不了手,我們來就是了。
此間事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去七玄門走一趟,還要追查魔的事兒。
”
江離聲點點頭。
衆人見她被說通,互看一眼,拉着她離開南城。
江離聲回頭去看,身後的視線被兩宗門的師兄弟們擋住,她看不到,她收回視線,心裡十分不好受。
于從容拍拍她肩膀,“救不了人,不是你的錯。
我們修行之人,要走的路且長且遠,凡人生老病死,百年一個輪回,即便救不了,也不當什麼。
”
婁千藝小聲說:“是啊,江師姐,凡間帝王要焚殺的百姓,我們能救這麼多,已是積德行善了。
能救的已救了,救不了的也沒辦法。
”
楚瀝青拿出飛梭,請衆人上他的法寶。
江離聲被婁千藝拉着,上了楚瀝青的飛梭,飛梭升空,她的視線卻一直沒收回,往下看。
席季禮說要動手焚城,卻沒出手,衆人也無人出手,坐在楚瀝青的飛梭上,都十分沉默。
楚瀝青也沒有立即走,飛梭停在河新城的上空,下面正對着南城,從高處俯瞰而下,南城的情形更能看得清楚,無異于人間地獄。
裴榮眼眶發紅,低聲說:“這些百姓,有很多,我都認識,我有時候從軍營回城,他們都笑着跟我打招呼。
父親用心治理河新城,百姓們都很敬愛他。
”
無人說話。
裴榮繼續說:“還有很多百姓,都是去年新遷移到河新城來的,因父親将河新城治理的好,官府補貼許多利民的政策,百姓們慕名而來,落戶在此。
沒想到是裴家害了他們。
”
席季禮惱怒,“别說了!
”
他臉色難看,“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為了救你,我師姐如今靈府空空,她儲物戒裡雖有不少丹藥,但修士才能吃的丹藥,若是凡人吃了,隻能加速他們速死。
你之所以能好好活着,是因為你天生有靈根,反觀雲望,不是被送去我宗門的滄瀾池了?
這些百姓,若是能救,用得着你說?
我師姐隻是吃了你家一飯之恩,就奔波着又是救你,又是為你父母拘魂,如今她也沒辦法,已經夠難受了,你還想怎樣?
”
裴榮收回視線,紅着眼睛,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