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26 真相往往十分殘酷
“你說你隻是問診并無開方下藥,有證據麼?
”州牧夫人一臉痛恨盯着她,“我已詳細問過三兒身邊的嬷嬷們,都說是你亂診,導緻我兒病情加重……”
“我當然有人證。
”玉琳琅直接打斷她,“當晚,宣平侯府沐小少爺,全程觀察我如何給三小姐問診摸脈,有無開方有無下針熬藥一清二楚。
夫人問過即知,何必在此發瘋?
”
“更何況,若有開方必有經方作證,夫人手中可有我的手書經方,你有麼?
”
“令千金亡故你心中大痛我很理解,但這并不是你無故找陌生人纾洩心中憤恨的理由。
”
“夫人應該回去好好整頓家風!
三小姐身邊無故挑事的婆子們更是其心可誅。
”
“當日,她們不曾勸誡令千金莫要棄馬車貪虛名,令千金出事後又幾度推诿責任,試圖拉無辜者下水。
如此家教,往小了說是夫人教人無方治家不嚴,往大了說,怕是要影響伱家老爺的官聲。
”
州牧夫人駭然瞪大眼,一下癱倒在地,圍觀者更是噤若寒蟬連竊語聲都不敢發出。
幾個挑事的婆子吓得臉無人色,趴跪在地,頭都不敢擡起半寸。
“玉琳琅,你胡說八道什麼?
”霍氏急匆匆趕至正門,一聽此言差點氣暈過去。
這口無遮攔的丫頭,竟敢這般當面打州牧夫人的臉?
她這是不想讓刺史府日子好過啊!
“李夫人見諒,我家這女兒剛從小莊子上休養回來,人還糊塗着呢。
這本是一場誤會,哪有她說的這般嚴重?
琳琅,還不快向李夫人緻歉,你這說的什麼渾話!
”霍氏急急忙忙下的階梯,上前拽玉琳琅手。
後者毫不客氣一把甩開,面無表情拾級而下。
視線落在那癱坐在地暗暗垂淚的李夫人身上,見她似乎一下子蒼老數歲,精氣神都被剝離身軀,不由微歎一聲。
玉琳琅徑自蹲到白布掩着的屍體旁,從九斤手中接過一副護手戴上。
“你幹什麼?
”回過神來的李夫人一臉怒容,上前去奪玉琳琅掀開一角的白布。
九斤一手隔開冷着臉質問,“李夫人,令千金不明不白溺死後園?
你就不想知道是真溺亡還是假溺亡?
?
”
玉琳琅掀開白布露出三小姐那張青灰小臉,旁觀衆人全部往後退了退,有人還從口中發出“嚯”的驚叫。
玉琳琅不為所動,輕手輕腳掰着李三姑娘的臉,檢查其眼耳口鼻及頸部、腦後、手足部。
“生前溺與死後溺大不相同。
你家姑娘若因病弱失足跌進池塘,死前必有掙紮,口鼻間有泥水,耳發伴有青泥,肚腹微脹定有喝水迹象。
”
“而且,你們說她失足溺亡,倒下去、掙紮間總得有些磕碰傷之類吧?
”
“可你看,屍身兩手緊握成拳,指縫指甲裡卻無多少泥沙浸染,多是流于手背表面。
額頭、後腦、手腳處根本沒有明顯擦傷碰傷。
”
“你什麼意思?
”一名婆子扶着癱在地的李夫人,疾言厲色斥責,“你是想說我家三姑娘,被人按着腦袋溺死在園内,是為他殺?
”
玉琳琅搖頭,“還是那句話,若死前被人摁死溺斃,口鼻内必有沙沫泥水,面色會發紅,腦後也會呈現受力傷。
”
“那你是什麼意思?
”李夫人顫聲追問。
玉琳琅斂眉,伸手微擡死者頭部,露出頸項,“令千金是被勒死的。
”
“不可能!
勒死之人舌頭為何不吐出?
而且我家姑娘被發現時就死在後園池塘中。
她是病的心慌,想出去吹吹風,這才失足跌落池子。
”扶着李夫人的婆子怒聲呵斥,拔高嗓門。
玉琳琅描摹死者頸項彎痕,“聽不明白眼睛還不會看?
誰告訴你勒死吊死之人,舌頭一定會吐出?
”
“三小姐勒痕在喉部,血脈不通舌不伸出亦不抵齒。
勒死她的是一根細綢錦帛,雖勒痕淺細,但還是能看出,勒痕從脖頸斜向耳後。
”
“這說明三小姐當時側卧毫無防備,被勒時身體更被按壓住,雙手無處着力緊握成拳。
”
“她是養病期間,在自己卧房被人生生勒死,其後抛屍于後池。
并不是你們所說的失足溺亡!
”
李夫人雙目圓撐,雙手不能自控地輕輕抖了起來。
“這不可能,不可能……”她薄唇輕顫,身體不自禁打着擺子。
玉琳琅斂眉,“夫人,我憐你一片慈母心,但真相往往令人感到十分殘酷。
你還要我繼續說下去麼?
”
李夫人抖動雙唇,一把握住她的手,“你,你說!
”
“夫人!
”身旁婆子驚呼出聲,“夫人何必在這聽她一個小姑娘信口雌黃?
她一個小姑娘家家懂什麼驗看之術,小姐肯定是失足溺亡的啊!
”
“滾開!
”李夫人用力摔開婆子的手,“你說,你告訴我!
!
說!
”
玉琳琅輕歎一聲,湊近李夫人耳畔低聲說道,“民女為李小姐診治時,發現她已懷有三個多月身孕,胎其實差不多坐穩了。
”
李夫人隻覺晴天一道霹靂雷落在自己頭頂,整個人從上至下手足俱麻,僵愣當場完全不會動彈。
玉琳琅又低聲說道,“李夫人您是聰明人,自是知道,能在府中下令勒死令千金,又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之人,是誰。
其他不用我多說了。
”
李夫人猛吸一口氣,整個人朝旁歪倒過去,吓得婆子們急忙伸手扶住。
“荒唐,你們在此作甚?
”一道急急匆匆怒喝聲從人群外傳來。
頓時呼呼啦啦上來一大群家丁奴仆,吓得圍觀衆人連忙往後避了又避。
“夫人發失心瘋跑來此處鬧事,你們都是死人不知攔着點兒。
”李州牧一張黧黑的臉上滿布怒意,狠狠瞪向李夫人身邊衆多婆子。
“還不把人給我擡回去,在這整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
李夫人猛地擡起頭,瘋了似的撲到李州牧身上死勁捶打他胸口,“你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是不是!
!
”
李州牧氣得臉色發青,“胡言亂語什麼?
還不将夫人速速擡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