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04 可我不想開恩
倆人嘴唇發白,面色發青,上下牙齒正磕碰着咯咯作響。
玉琳琅從袖中掏出個玉色瓷瓶遞給九斤。
九斤冷着臉上前,不悅低語,“便宜你們了。
”
她動作粗魯直率,擡手一拍一提,便往母子倆嘴裡先後隔空滴了一滴東西,随即麻溜收起瓷瓶退回玉琳琅身後。
哆嗦個不停的方氏母子,頓覺小腹處升起一股暖,整個人似乎回溫不少。
“怎,怎麼是你?
你,你抓我們到這想幹什麼?
”方嬷嬷嘴唇哆嗦,色厲内荏出聲質問。
九斤揪起對方衣領,劈手賞了一耳光,“廢什麼話?
問你們什麼回答即可。
”
階下之囚,可沒那提問的權利!
玉琳琅淡淡瞥了二人一眼,問,“誰派你們來的?
”
沒等方嬷嬷張口,玉琳琅便淡淡說道,“我不想聽那些個胡編亂造的假話。
你亂編一句,我就讓人在令郎身上捅一刀。
你自己計算下,令郎能撐到第幾刀。
”
九斤抽出腰後亮晃晃的匕首,沖一臉青灰的方嬷嬷露齒一笑。
方嬷嬷瞳孔震縮,幾乎立刻喊叫出聲,“是馬姨娘,馬姨娘吩咐辦的事。
”
“馬姨娘使了不少銀子,讓我們盡力阻止小姐您回去。
還說隻要能将小姐留在小福村,以後更是少不了提拔我們。
”
“主意卻是我們幾個一起出的!
”
“我們路上遇到好些饑民,想着把這些人引到您這兒,一旦互相沖撞,死活都未可知……”
“胡氏那老婦雖然沒跟我們一起謀劃,卻從頭到尾也都知情,更無阻攔。
”
“甚至!
讓我兒冒充饑民引發混亂的法子,其實還是胡嬷嬷從旁提點,要不然老奴哪能想到這麼個遭瘟辦法啊!
”
“她是大夫人身邊比較親近的嬷嬷,她的默認與指點,不就代表這也是大夫人的意思麼?
”
方嬷嬷正是因為自持有夫人的默許與倚仗,才敢讓自己兒子以身涉險。
雖然一開始的确是馬姨娘遣人求到自己頭上,可後續不還有夫人撐腰嘛……
富貴險中求,更何況這事兒能有啥危險?
方嬷嬷自認對付一個自小養在鄉下的小姑娘,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
沒成想踢到塊厚厚鐵闆!
她現在是悔的腸子都發青,體内剛剛回溫的一絲暖意,此刻也正順着時間流逝緩緩移走。
她非常害怕,方大頭更是無比驚懼連聲告饒。
玉琳琅卻不理他們,兀自朝九斤伸出一手。
九斤立刻從懷裡掏出本厚厚的冊子遞給她。
玉琳琅翻開幾頁,指尖在字裡行間遊走,落到一處輕輕點了點,“馬氏,生性愚笨懦弱,刺史府内地位極低,如同隐形之人。
育有庶長女一名,也是意外得之,其後便從未得寵。
”
“就她?
使銀子阻我回府?
她一個不得寵的小小姨娘,跟我八竿子打不着邊兒,阻我作甚?
”玉琳琅聲音淡淡,落在方嬷嬷耳中,卻如同一聲巨雷嘭嘭作響。
玉小姐手裡的冊子是?
?
莫非這本冊子,囊括刺史府上下所有人全部信息?
!
寒意入骨,她一個養在鄉間十多年的小姑娘,哪來這麼大能量與本事?
方嬷嬷直覺自己似乎惹到不該惹的人。
牙齒再度發顫,咯咯作答,“老,老奴不敢欺瞞小姐。
确确實實是馬姨娘手下,使了銀子偷偷讓老奴辦差。
前後給了兩次,統共二十五兩。
”
“老、老奴這裡還,還有憑條作證。
”
“其後給我兒三兩,在魏州街頭雇了六七個浪蕩小混子,打算先混入饑民隊伍再伺機而動。
”
哪曾想,混是混進去了,結果卻被人悉數揪出,還打的頭破血流,簡直得不償失。
方嬷嬷哭聲大起,“老奴全都交代了,以上所說句句屬實啊姑娘。
”
“至,至于馬姨娘因何為難姑娘,老,老奴也不知原因啊。
”
“但,但姑娘您看着就是聰慧練達之人,回府後必能查清緣由。
”
“還請看在夫人面上,饒我們母子一命。
”
“老奴雖不如胡嬷嬷在夫人面前得臉,但,好歹也是夫人跟前的老人。
”
“老奴要是不明不白死在這小福村,說不得大夫人會更加忌憚小姐。
”
“您自己應該知道,大夫人一直覺着您命硬刑克父母,對小姐您萬分不喜。
若非如此,豈會指點胡嬷嬷配合老奴辦事?
”
“啪!
”九斤抽手給她一耳光,怒不可遏,“說誰命硬刑克?
”
這糟老婆子,竟敢當面侮辱小姐。
玉琳琅情緒卻無絲毫起伏,隻淡淡說了聲“不必與她多廢話”。
方嬷嬷心驚肉跳大呼,“老奴若死,豈不應了傳聞?
”
“您這還沒回府呢,便克死夫人身邊一名嬷嬷。
”她喘着粗氣急叫,“說出去多不好聽啊!
若您能饒我們母子一命,回去後老奴必能成為您的助力。
”
“說不得可以幫小姐在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雖不一定能讓夫人立馬喜愛您,但也不至于讓其觀感越發敗壞。
”
玉琳琅合上冊子遞還九斤,望着方氏母子沒什麼表情,“你還挺能說。
”
“求小姐開恩。
”
方嬷嬷現在真是後悔的要死,早知這玉小姐如斯厲害,她豈會作死胡來?
馬姨娘的銀子是萬萬不敢接的!
“可我并不想開恩。
”玉琳琅看他們一眼,慢慢丢下一句話便轉身朝土梯走去。
方嬷嬷母子慌了神,張嘴大呼饒命。
倆人齊齊抖動身體,缸身撞擊,發出道道低沉嗡鳴。
九斤攤開那本厚厚的冊子,摸出根筆,在鄰近的兩個名字上畫了道紅線,随即沖他們咧嘴笑了笑。
方嬷嬷隻覺渾身冰涼刺骨,直覺兩道紅線抹去的是他們母子性命。
玉琳琅回到地面,命九斤放下地窖蓋闆,讓她守在此處,便徑自回房歇息。
地窖内,随着火把光亮逐漸黯淡,氣溫越來越低,方氏母子二人泡在冷水裡不停打起了擺子。
冷,愈來愈冷了。
似乎玉瓷瓶内的不明液體,就隻能保他們半刻溫暖,用以答問回話。
如今暖意消退,愈發冰寒椎骨。
方氏母子從慌亂到互相埋怨,相互指責憎恨,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吵鬧聲逐漸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