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當初,是他救了她
清早,陸戟依舊是卯時剛過,便起了身,推開内室的門,小姑娘正立在他門口。
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冷聲道:“還在這裡作甚?
既然做人沒真心,我也不稀罕你做我妾室,昨個說得明白,今後且去竈上燒火就是了。
”
秦曉檸吸了吸鼻子,沒吱聲,隻那麼站着。
早春乍暖還寒,她穿得單薄,雙肩微微抖着,不知是被凍的,還是哭的。
陸戟瞥了眼她,一雙眼哭得爛桃兒一樣,他哼了下,問道:“哭了一宿?
”
小姑娘點了點頭,這回倒是不像昨日那般在他跟前撒潑打滾的刺猬模樣了,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小貓,老實又溫順,擡手抹着淚,對着他委屈着道:“世子爺真的要趕我去做燒火丫頭?
”
陸戟沒吱聲,小姑娘擡起一雙淚眼,吸着鼻子道:“我知道,你是怨我不關心你。
”
“我還冤枉你了?
”陸戟反問道。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垂眸道:“你自然是冤枉我了,我七歲便沒了娘,這世上,除了我娘,就數世子爺最疼我,我怎會不關心你。
”
那年,她不過七歲,家鄉鬧災,她與相依為命的娘親再也活不下去了,她娘便帶着她進了京城。
她娘是個罪臣之女,曾以戴罪之身在權貴人家為奴,後來蒙赦,離了那高門,恢複了自由身。
她不知娘親為何帶她千裡迢迢的來京城,或許是為了投奔那戶高門。
一日,她娘親穿上了最好的一件衣裳,将她留在破廟,獨自出去了一趟,該是去那戶高門尋門路,可是整整三日,她娘才狼狽而歸。
她永遠記得,她娘親歸來時驚惶的模樣,她問發生了何事,娘親卻諱莫如深,連夜帶着她離了那破廟,說要逃離京城,像是遇到了兇險之事,隻告訴她,她們要遠遠離開。
她們一路逃難來京,娘親已經耗費了全部心力,又遭了驚吓,她們還沒走出了京城大門,娘親便病倒了,再不能成行。
無奈,她們又尋了個破屋安身,眼見着身上的銅闆全花光了,大雪寒天裡,她們已經陷入了絕境。
窮途末路下,她娘對她道:“我娘家未獲罪前,我曾認識個貴女,聽聞她現下嫁進了京城,成了赫赫有名的甯國公府二房的夫人,咱們已經山窮水盡,與其等死,不如碰碰運氣去求求她。
”
那時候她娘已經病入膏肓,與她交代清楚後,便撒手人寰,年幼的小姑娘抱着娘親哭了許久,實在餓得不行,便獨自打聽着尋到了甯國公府門前。
門上的管事聽聞是二房夫人故人之女,去給回禀,二夫人聽後,怎麼也想不起認得這麼個人,不過是閨中時的幾面之緣,甚至連泛泛之交都談不上,時隔多年,誰還能記得呢。
高門裡,來打秋風的人太多了。
二夫人讓管家賞了一吊錢,算是打發了。
她捏着那吊錢,立在公府高門外,一顆心如墜冰窟,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夫人不認得你娘,咱們公府雖是積善人家,但也不是慈善堂,拿着錢,快走吧。
”管家驅趕道。
她也知希望渺茫,不過是走投無路下撞大運而已。
正在絕望之際,公府高門大開,一身着華服的少年騎着高頭大馬從内而出,後面随從成群,少年不過十四五的年紀,英姿勃發,氣度矜貴,門上的管事點頭哈腰,口稱:“世子爺安。
”
少年手揮銀鞭,正要帶着随從策馬而奔,餘光瞧見路邊立着個小姑娘,開口道:“小姑娘,且讓開,當心馬兒跑起來傷了你。
”
明媚的冬陽灑在那少年清俊的面上,鮮衣怒馬,肆意飛揚,小姑娘直覺得晃眼。
她仰頭看向那少年,不知哪來的勇氣,對他道:“我無家可歸,想在府中尋個庇護。
”
“不過是來打秋風的,世子爺不用搭理。
”門上的管事見狀,連忙跑上前,驅趕着小姑娘道:“都賞了錢了,你快走吧,别唐突了咱們家世子爺。
”
小姑娘一委屈,眼淚又止不住的落了下來,轉過身去的刹那,水汪汪的眼瞥向了那尊貴的少年。
“别趕她。
”少年勒住馬缰,對着管家開口道:“大冷的天,這樣小的人淪落到外頭,豈不是要凍壞了,且将她帶去我院子吧。
”
世子爺金口一開,她便被管事的帶進了高門,有了庇護之所,公府收留了她,還幫她安葬了娘親。
“若不是世子爺将我帶回府中,我早就凍死在外頭了,哪能好好的活到今天。
”幼時的颠沛流離,是她一生的夢魇,提及這個,她就忍不住傷心。
“好了,都過去了。
”見她真的傷心,陸戟到底緩和下了語氣。
秦曉檸擡起一雙淚眼,看着他,語氣裡帶着哽咽:“我知曉你是怨我沒陪着你去河西,說實話,我确實是不想吃苦。
”她語氣漸漸低了下去,悄悄瞥着他,坦誠道:“那次我是裝病騙你的。
”
他早看出來了。
“實在不想去,我也不強求,為甚要騙人?
”陸戟問道。
公府世子爺,身份何等的尊貴,自幼被人捧着慣了,最煩的就是被欺瞞。
“我不是怕你生氣嘛。
”她嘟着嘴。
“你騙我,我就不生氣了?
”他反問。
見他又沉了臉,她怯怯的拽住他袖口,輕輕的搖着,撒嬌似的哄着道:“好了,你别生我氣了,我保證下不為例,往後,絕不敢再騙你。
”
“有話好好說,少跟我拉拉扯扯的。
”陸戟的話雖不耐煩似的,但嘴角卻不自覺的噙上了笑意。
小姑娘撒開了手,又湊在他跟前,讨好似的道:“我清早起來特意給世子爺,做了你素日愛吃的點心呢。
”
陸戟睨着她,讪笑着道:“不趕你出去就是了,不用為了那二兩銀子,違心的刻意來讨好。
”
“本世子,也未必稀罕。
”他哼着道。
“是不是昨日我跟琥珀她們玩笑的話,你聽了不高興了?
”她看着他,眼波流轉。
陸戟睨着她,冷哼着反問道:“你那是玩笑話嗎?
我聽着,可不像。
”
“怎麼不是玩笑話。
”她湊上前,又拉住他袖口,撒嬌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世子爺還不清楚,跟你這麼些年,我何曾跟你讨要過錢财。
”
“我真的不愛錢的,你該清楚我。
”她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看向他,巴巴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