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的空氣可比湖裡的空氣要清新的多了。
花嬷嬷竟然想淹死她,真是太可笑了。
她自幼會吃飯開始就要承擔家裡大大小小的事。
佃戶們要給莊子交租,李秀娘和許屠戶變着法的從她身上壓榨。
上山摘蘑菇砍柴摘茶籽,下水摸魚捉王八,這些可都是她的拿手活兒。
許茵茵将臉露出湖面,察覺到花嬷嬷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小,直至全無。
岸上微風吹來,她張嘴打了個噴嚏,正準備沉下水将花嬷嬷撈上來,讓衆人親眼看到她‘英勇救人’的場景。
誰知一擡手,她的手肘猛地撞到個東西。
這觸感讓她脊背發寒,腦子裡嗡了一聲,随即便意識到,水裡還有别人!
難道是花嬷嬷還在水裡安排了人?
若是如此......
霎時間,她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腦子卻奇異的冷靜下來,不動聲色的緩慢松開花嬷嬷,而後憑借直覺往後猛地一撲,頓時将水裡的人拽住。
而那人卻也絲毫不甘示弱,肩膀猛地一擰,竟然硬生生的轉了個方向,反身欺身而上,壓住了許茵茵的肩膀。
許茵茵哪有那麼好對付?
心中冷笑一聲,袖子裡的金簪已經滑落到掌心,趁勢猛地往上一送。
而那人卻似乎早有預料,另一隻手攥住了許茵茵的手腕,兩人剛好将彼此看的清清楚楚。
白玉冠桃花眼,身上的淺金色長袍在陽光下泛着微微的光,将他整個人都映襯得像是下凡的神祇。
靖王蕭雲庭!
她認識他。
上一世她被打斷了腿後,就被丢到了青樓。
可惜她還是不認命,在第一次接客的時候殺了自己的客人,老鸨氣的要殺了她,便是蕭雲庭站出來,救了她,問她願不願意跟着他。
她當時一無所有,跟死也不過就一線之隔,還能有什麼不願意的?
從此,她進了靖王的王府,成了靖王府的一名死士。
說起來,她殺人這麼利索,都得多謝眼前人的栽培。
隻是,這一世的相見提前這麼久,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她還是過了一會兒,才控制住了心情,手掌一松,将金簪扔進水裡,朝着蕭雲庭微微笑了笑:“抱歉,我還以為你是這婆子的同夥,現在看你這樣,知道不是了,隻是個誤會而已,大家不如就此别過。
”
蕭雲庭看着她從幹淨利落的殺人,再到發現水裡還有人之後瞬間的慌亂,迅速恢複從容,眼裡掠過一絲異色。
倒是個好苗子,鄉野之間竟然也有這樣的狠角色,可真是罕見。
“大周律,殺人償命。
”蕭雲庭看着她,嘴角挂上個嘲諷的弧度:“我親眼看見了。
”
許茵茵往水裡沉了沉,忽然朝着他也扯了扯嘴角:“是嗎?
你看見了,那你報官抓我啊?
”
她說着,遠處忽然傳來律律律的馬蹄聲,蕭雲庭面色一沉,立即松開許茵茵,沉進了水裡。
而馬蹄聲由遠及近,已經飛快的到了道上。
一匹馬猛地在湖邊停住,上頭坐着的一個穿着黑色披風的男人看了一眼湖面。
手裡的馬鞭指了指許茵茵:“喂,那丫頭,你可在這裡見過一個穿着淺金色衣裳的公子?
”
蕭雲庭戲谑的表情消失不見,手在水中攥住女孩子的腳腕,隻要她敢說出自己的行蹤,便會立即将她殺死。
殺意乍現,生死隻不過是一線之隔。
許茵茵連個磕絆都沒打,反倒是一臉茫然的搖頭:“沒有啊!
我一早就在這裡了,沒有見到什麼公子。
”
馬隊停了片刻,領頭的男人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穿着普通,跟農村任何一個木讷怕事兒的女孩子都沒什麼不同。
他迅速做出了盤算,這種小女孩沒那個膽子撒謊,便繼續往前去了。
蕭雲庭從水中浮起來,面色有些複雜的看着湖裡的女孩子:“你是誰?
”
膽子可真是夠大的,反應也快的讓人驚訝。
一個小鄉村,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勞駕,讓讓!
”許茵茵已經紮進湖裡将花嬷嬷奮力往上拽了。
快到岸邊,她停下來看着蕭雲庭:“你撞見我殺人,我替你遮掩行蹤,我們扯平了。
”
“現在,閣下可以走了,不然待會兒人來了,你可說不清楚。
”
蕭雲庭深深的看她一眼,臨走之前沉聲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
許茵茵難得沉默一瞬。
她想起許多上一世的事,眼前的人是天上月水中花,不是她這等人能觸碰的。
以後大約也不會有交集了,她沉聲開口:“萍水相逢,沒什麼名字。
”
蕭雲庭并未糾纏,走的直截了當。
他一走,永平侯府的人和村裡的一些人就找過來了。
許茵茵早已經把泡的都有些發白的花嬷嬷拉到了岸邊點兒的地方。
看見人來,一面費力的喊救命,一面拖着花嬷嬷往岸邊走。
衆人都湧上來幫忙。
把花嬷嬷拉回岸上,一個花枝招展的丫頭就率先開口質問許茵茵了:“大小姐,你殺了花嬷嬷!
”
她用的是肯定句。
許茵茵本來就在水裡泡的久了,此時聽見她這麼問,頓時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看着那丫頭一臉的憤恨,她扯了扯嘴角笑了:“報官吧。
”
......
永平侯府的人面面相觑,這大小姐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人家說她殺了人,她說報官吧。
永平侯府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不是親生的,親生的還沒接回去就鬧出人命官司,要報官。
這要是傳到京城去,永平侯府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他們這些下人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那丫頭顯然也是知道的,睜大了眼睛憤憤然:“大小姐,就算您是主子,也不能無故殺下人啊!
”
許茵茵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我還沒說話,你已經先一口咬定我殺人了,所以我說報官。
”
“你現在又不讓我報官,又要一口咬定我殺人。
”
“你比皇帝老爺都威風!
怎麼還在這麼屈尊在侯府當下人呢?
你該去當官斷案啊!
”
丫頭被氣的簡直說不出話:“花嬷嬷是跟着您一起出來,再被發現就死了的......”
“是啊。
”許茵茵掃了一圈永平侯府的下人們:“莊頭太太可以為我作證,當時有個小丫頭跑來找我,說是花嬷嬷找我。
”
“我一來,花嬷嬷就在後頭推我,把我推進了湖裡。
”
“後來她自己也沒站穩落水了,我要救她,她又拼死拼活的掙紮。
”
花枝招展的丫頭逐漸不安起來。
許茵茵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所以我也想報官查查清楚,我跟她無仇無怨,怎麼她一來就要殺我?
她一個下人,哪裡來的這個膽子?
”
是花嬷嬷要殺許茵茵!
永平侯府衆人面色各異。
許茵茵則看着一直沒說話的莊頭:“莊頭,請您報官吧,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這麼不想我回侯府。
”
“這些下人,我可是一個都信不過了。
”
來啊,不讓她回去是不是?
她還非得風風光光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