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侯夫人坐着,隻垂着眼看手裡的銀耳羹。
陸錦對莊籬施禮,笑着說:“嫂嫂快請坐。
”
莊籬看向她。
“這是定安伯家的阿錦小姐。
”許媽媽在旁笑着介紹,“也是咱們夫人的義女。
”
這是解釋那聲嫂嫂的稱呼。
莊籬含笑還禮:“阿錦妹妹好。
”
陸錦抿嘴笑,打量莊籬:“從世子哥哥這裡論自然是叫嫂嫂,但我和嫂嫂論年紀,說不定我還大一些呢。
不知嫂嫂今年多大?
”
莊籬說:“到八月就滿十六了。
”
陸錦哎呀一聲:“果然比我小兩歲。
”說罷上前牽了她的手引她坐下,見莊籬看旁邊的桌案,上面擺着亂亂的紙筆墨,“我剛才在畫花樣子。
”又問莊籬,“日常喜歡做什麼?
”
莊籬說:“也就是讀書寫字。
”
陸錦哎呀一聲:“肯定很厲害,不像我,抄佛經義母還嫌棄寫的不好。
”說着又笑,“以後讓嫂嫂來抄佛經,義母就不會嫌棄了。
”
東陽侯夫人擡眼看她,闆着臉說:“心思都用在偷懶上。
”
雖然是闆着臉,但眼裡都是笑意。
陸錦松開莊籬來到她身邊:“不偷懶不偷懶,我回家好好練字。
”又笑說,“以後多一個人給義母抄佛經,義母禮佛的心就更誠了。
”
東陽侯夫人呸了聲:“難道沒佛經我就不心誠了?
”說着戳陸錦的額頭,“一天天在我跟前沒大沒小混說。
”
陸錦握着額頭連聲說不敢了,又眼波轉了轉,說:“果然有了嫂嫂,義母就嫌棄我了。
”
說完嬉笑着躲開,東陽侯夫人伸來拍打她的手落空,隻能指着她:“在你伯父伯母面前也敢這樣?
”
陸錦搖頭:“那是不敢,隻敢在義母跟前沒大沒小。
”
東陽侯夫人噗嗤笑了,許媽媽等仆婦婢女也都笑起來。
“沒辦法,都是夫人慣的。
”許媽媽笑說。
室内重新恢複了歡聲笑語,東陽侯夫人原本闆起的臉色也恢複了柔和。
看着這其樂融融一家人的場面,莊籬坐着含笑看,并不說話。
東陽侯夫人心情好了,看向莊籬。
“你既然進門了,景雲必然告訴你了,先前那位少夫人是定安伯府的。
”她說,“也就是阿錦的姐姐。
”
莊籬便站起來,應聲是:“我知道。
”說罷再對陸錦一禮。
陸錦忙還禮,臉上也沒有先前的嬉笑,帶着幾分哀傷。
這孩子也不過是強顔歡笑罷了,姐夫有了新人,也意味着去世的姐姐真的成了過去,東陽侯夫人心裡也幾分難過。
“其他親友,等景雲回來,你們再一起見。
”她說,“阿錦不是外人,是一家人,你先見見,認一下妹妹。
”
莊籬再次應聲是。
陸錦喚自己的婢女過來,接過一個小錦盒,遞給莊籬。
“你和世子哥哥的成親的賀禮,待正式見面的時候我再給。
”她含笑說,“這個是單獨給伱的,是咱們姐們之間的小心意。
”
莊籬伸手接過:“多謝妹妹。
”
說罷看向門邊。
按理說大丫鬟是雪柳,有資格來夫人這裡,但鑒于雪柳已經提前來了,出門時莊籬叫上了春月。
站在門邊的春月有些緊張,待莊籬看過來,她更有些縮手縮腳。
站在陸錦身邊的雪柳忍不住撇嘴,怎麼回事?
以往她管着這些婢女也沒這麼上不得台面啊,怎麼跟了這個莊氏,就變了。
莊籬對春月伸出手:“我也給陸小姐準備了禮物。
”
見面禮?
雪柳許媽媽等人神情有些驚訝,莊氏是幾乎空着手進門的,隻領着一個裝着亂七八糟小物件的包袱,如今穿的衣服都是府裡給的,先前見家裡人不管是少爺小姐還是姨娘都沒有拿出見面禮。
這是從那小包袱裡翻出什麼了?
許媽媽有些緊張擔心,别拿出不像樣的東西,丢的是東陽侯府的臉。
夫人應該早點給莊氏準備一些。
她忍不住去看侯夫人,侯夫人垂着眼渾不在意。
“是嗎?
”陸錦好奇問,“嫂嫂給我什麼?
”
看到莊籬伸出手,再聽陸錦詢問,春月再也不能站着不動了,将裹在衣袖中的長盒子拿出來,帶着豁出去的表情上前,捧給陸錦。
陸錦接過,對莊籬一笑:“我能打開看看嗎?
”
日常接到禮物都是收起來,不會當着面打開的。
關系好一家人可以不講這些。
莊籬含笑點頭:“是我做的永生花。
”
聽到永生花三個字有些稀奇,許媽媽等人婢女也忍不住好奇看過來,陸錦打開了盒子,長長的盒子裡擺着一支荷花花苞。
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凝滞。
雪柳更是瞪圓眼。
這!
這不是莊籬插在花瓶裡的那個荷花花苞嗎?
都擺了三四天了!
她都懷疑自己看花眼了,這怎麼就拿來當禮物送人了?
她不由去看春月,見春月幾乎将頭埋在胸口了,一副不敢見人的模樣。
春月是真不敢見人,适才要出門時,莊籬突然說準備禮物,讓她去拿了一個盒子來,然後将花瓶裡的那個荷花裝了進去,她當時都傻了。
這怎麼能當禮物呢?
如果實在沒禮物就别送了,如果真要送花,讓她去荷花池裡重新摘一朵也行啊。
“它被我做成了永生花。
”莊籬給她解釋,“永遠不會開敗,很适合擺放。
”
什麼時候做的啊?
沒看到過啊,隻看到少夫人在桌案邊熏香寫字,春月沒辦法阻止,紅杏又等着走,隻能抱着盒子深一腳淺一腳跟過來。
真是,太丢人了。
陸錦跟這些婢女們不一樣,不知道這荷花花苞的來曆,不過也一瞬間有些怔怔,還伸手摸了摸,原本以為是絹花,但觸手發現是真的。
這輩子第一次收到這種禮物。
不過,她陸錦什麼場面都能應付。
“啊…..春水池的荷花快開了吧?
”她一句話點出自己對東陽侯府的熟悉,再笑盈盈看莊籬,“嫂嫂親手為我摘的嗎?
”
莊籬說:“它跟池子裡的荷花不一樣了,我薰制過了,你回去擺起來,永不開敗。
”
真的假的啊?
聽起來怪怪的,不過,不管是一樣的荷花,還是怪怪的荷花,别人敢送給她,她當然敢收喽。
“謝謝嫂嫂。
”陸錦笑說。
莊籬颔首:“不用客氣。
”
還不用客氣,雪柳忍不住按着胸口,這也就是遇到阿錦小姐了,人好性子好,換做京城任何一位小姐,都能把花甩回去。
陸錦笑着收起盒子。
不知是該說的說完了,還是被這荷花花苞也磨去了耐性,東陽侯夫人說:“好了,你去忙吧。
”
莊籬也沒有再多說應聲是,施禮退了出去。
春月跟着她走出來,雪柳依舊留在室内,門簾放下内裡傳來隐隐說笑聲。
“今天留在家裡吃飯,蒸了你最愛吃的鴿子。
”
“我還想吃雪菜魚。
”
“好好,給你做雪菜魚。
”
……
……
看到莊籬微微回頭看,春月心裡歎口氣,義女比兒媳婦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少夫人,回去吧。
”她小聲提醒。
莊籬收回視線邁步,又問她:“雪菜魚好吃嗎?
”
春月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