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侯夫人打聽完皇城新消息,想起被扔下的莊籬,心裡有些慌,忙尋過來。
“你别擔心。
”薛夫人陪着過來,一邊走一邊安撫說,“她又不是小孩子。
”
在親姐姐身邊東陽侯夫人也不用掩飾,沉着臉咬着牙:“那般出身,還不如小孩子呢,京城裡随便一家的小孩子拉出來都比她像個樣子。
”
薛夫人拍着她的胳膊:“人已經娶回來了,這些事就不要計較了。
”說着又笑,“我看的确是個讀書人家的孩子,端端正正的。
”
東陽侯夫人要說什麼,轉過走廊就聽到女子們的喧嘩,見前方花廳裡女孩子們都站着,圍着一人,氛圍很嘈雜。
還有人伸手舉着扇子搖擺,似乎要打下去,又似乎被人攔住。
東陽侯夫人吓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
打起來了嗎?
薛夫人神情也有些緊張。
花廳外守着的仆婦們已經接過來。
“夫人,侯夫人。
”仆婦含笑說,“少夫人跟大家正玩遊戲呢。
”
玩遊戲?
東陽侯夫人神情更驚訝了,遊戲暫且不論,竟然有人跟她玩啊?
搖着扇子的女孩兒停下動作,還将扇子背在身後,圍成一圈的内裡響起女聲“扇子上有三隻蝴蝶。
”
圍着的女孩子們散開,催着拿着扇子的女孩子“快看快看。
”
拿着扇子的女孩兒拿出扇子舉起來:“說對了!
”
諸人視線看向坐在正中的莊籬,莺聲燕語紛紛:“少夫人好厲害!
”
少夫人又厲害了?
這是又訓斥人了?
東陽侯夫人有些緊張,她可别講典講上瘾了,逮着誰都一通說教,薛老夫人臉皮厚不好意思哭,這些年輕小娘子們真哭起來,她怎麼收場?
薛夫人已經快走幾步過去,揚聲問怎麼了?
花廳内女子們笑着看過來,并沒有人哭或者闆着臉,薛七娘子更是跑着攙住薛夫人,眉眼興奮:“母親,少夫人帶我們玩遊戲,可好玩了。
”
玩遊戲?
她還能跟人玩遊戲啊?
東陽侯夫人驚訝。
…….
…….
雖然場面不是東陽侯夫人擔心的那般,但她還是立刻帶莊籬離開,聚集在一起越久越容易出差錯。
薛老夫人的邀請不得不來,但要走,薛老夫人卻也沒理由阻攔。
莊籬被東陽侯夫人帶走的時候,女子們都有些遺憾。
薛家的女孩兒還連聲說“嫂嫂改日再來玩。
”
雖然主人家送客的時候都會這麼說,但女孩兒說得很真誠并不是客套。
其他女孩兒還在旁跟着說“五娘七娘你們也記得請我們來。
”
莊籬并沒有應諾什麼,含笑施禮告辭。
東陽侯夫人站在車邊看她,雖然很好奇她怎麼就跟女孩兒們玩一塊了,但還是不想婆媳一輛車。
許媽媽看出她的心思,立刻喚雪柳:“你們車上三人太擠了,你來夫人這裡坐。
”
雪柳當然願意,應聲是過來了。
隻是她也沒太多的事可說,簡單來說就是一支宮花引發的熱鬧。
“然後大家很好奇少夫人眼神好,少夫人就讓驗證,大家就開始玩猜物的遊戲,玩法還是少夫人提的,将小石頭攥手心裡猜左右,在紙上畫物搖晃猜。
”
說到這裡,雪柳拍拍心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雖然少夫人次次都猜對了,但,總覺得少夫人成了大家的樂子。
”
東陽侯夫人沒注意她最後一句話,隻想着前一句,有些無語,原來是些街頭巷尾的兒戲。
不過對這些閨閣女孩兒們來說,也很少玩。
能講典訓人,也能做小兒戲哄人,這個兒媳還真是難捉摸。
想到薛老夫人被說得發懵,又惱火的樣子,東陽侯夫人再次忍不住嘴角彎彎翹起。
哼哼。
被莊先生撫養,也像個教書先生。
看到東陽侯夫人嘴角含笑,雪柳有些不解,怎麼還能笑出來?
少夫人帶出來很丢臉,先在薛老夫人那麼多人面前大放厥詞,又甘願被小女娘們當成樂子。
但又想東陽侯夫人見到薛姨夫人很高興吧,姐妹兩個也很久沒見了,老夫人這個婆婆極其苛刻,很少放兒媳出門。
不幸中也算是一樁幸事。
馬車搖搖晃晃,春月覺得自己也搖搖晃晃。
在薛府連口茶水都沒喝到,但她怎麼覺得喝了酒一般暈暈乎乎的。
“少夫人,你真厲害。
”她看着莊籬說,先前在廳内一通講學還不覺得如何,少夫人是讀書人嘛,後來到花廳裡跟女子們相處才讓她意外,“竟然能帶着她們玩起來。
”
她是見過女子們在一起的場面的,如果任憑女子們七嘴八舌說話問話,必然會問到讓少夫人尴尬的話題,甚至有人會故意這樣,那個薛七娘子,還有朱娘子不就存了這小心思?
三言兩語地挑起話頭。
沒想到少夫人一開口就破了局面。
這個啊,莊籬覺得沒什麼厲害的。
“是湊巧了。
”她說,“恰好問到我知道的。
”
春月眼睛亮亮看着她:“但那也是少夫人你知道的多啊。
”
總之春月就是覺得她很厲害,畢竟這次出門,春月比她還緊張,唯恐她被刁難被嘲諷被給臉色看,現在這些都沒有發生,也不怪春月這麼高興。
莊籬笑說:“還是夫人來的及時,如果再等一會兒,大家就不會再跟我這麼玩了,畢竟都不是小孩子。
”
春月掩嘴笑:“那這是少夫人運氣好。
”
聽到這句話莊籬看向她,露出一個略有些古怪的笑:“你還是第一個說我運氣好的。
”
啊,真的假的,這是自嘲還是自謙?
春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莊籬已經自己接過了話頭。
“許是轉運了。
”她笑着說,“畢竟我現在是東陽侯少夫人了,不再是….”
話沒說完又停下,垂下視線。
不再是什麼?
失去雙親的孤女?
春月心想,以這個身份轉變來說,的确是轉運了,但春月沒有跟着點頭,更沒有再問什麼。
有些福氣也不一定人人都想要。
相比于成為東陽侯少夫人,莊小娘子或許更願意父母俱在。
不過莊是書院莊先生的姓,莊娘子原本姓什麼?
她似乎沒提過,她的父親是莊先生的弟子,應該不姓莊吧?
念頭閃過時候,行走的馬車忽地停了,車邊有急促的馬蹄聲腳步聲。
春月忙掀起簾子看,見有兩人攔住了前方東陽侯夫人的馬車。
那兩人春月認出來了,是薛夫人身邊的婆子。
兩個婆子隔着窗說了句什麼,東陽侯夫人掀起簾子,神情凝重,催促那兩人快去,又吩咐東陽侯府的跟車管事也跟着去了。
“怎麼了?
”春月忍不住問。
但她們這邊跟車的仆從沒有上前,并不知道,而東陽侯夫人的馬車又繼續走了起來。
“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春月隻能跟莊籬小聲議論。
“這麼快就出事了嗎?
”莊籬似乎自言自語,又笑,“那看來我還是沒轉運。
”
春月聽不太懂,少夫人是吓到了嗎?
薛家出事跟她轉運不轉運有什麼關系?
她忙安慰:“許是薛夫人想到什麼事給夫人說呢,這也是常有的,當初夫人的母親讓兩個女兒都嫁到京城,就是讓兩人互相照看——”
細細碎碎說些閑話,轉開話題。
不過這件事也并沒有讓人忐忑太久,踏入東陽侯府二門的時候,薛家的仆從又來了,說了幾句什麼,下車的東陽侯夫人露出笑臉,又啐了口。
“就知道這禍害早晚惹事。
”她說,又一甩手,“不許管他!
”
……
…….
“是薛家的四郎君惹了麻煩,被京兆府傳去了。
”
春月也沒有等太久,等雪柳回到院子裡就将事情說了。
她跟東陽侯夫人坐一輛車,聽到發生什麼事了。
“薛家那個四郎君你知道吧。
”雪柳對春月說。
春月忙點頭,跟莊籬解釋:“四郎君薛家二房的嫡子。
”
二房好不容易的來的嫡子,尤其得薛老夫人寵愛,嬌生慣養,今年十七八歲,書也不讀,一天到晚跑馬遛狗鬥雞。
薛夫人但凡提一句管管,謀個營生,就被薛老夫人罵“我們不僅是河東薛氏子弟,還是皇親,跑馬遛狗鬥雞怎麼了?
這是來往皆權貴,名士自風流。
”
“現在風流到京兆府的人命官司了。
”雪柳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