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餘不可置信。
她真的說,繼續成親。
其實從她說了那一大堆,表明自己醒了後,他就想到她要說成親的事。
她既然不是蔣後鬼了,和他成親自然沒有誘惑,而且,她還說,她在乎周景雲,她,不會想和他成親的。
他想阻止又不知道怎麼阻止,想着說幾句可憐的話,試着挽回一下,沒想到!
“阿籬!
”他驚喜的說,“真的嗎?
”
旋即又忐忑不安。
“阿籬,你不用為了我,為我擔心,陛下雖然會生氣,但不會殺了我。
”
說到這裡又一笑。
“陛下金玉公主都不是真喜歡我,他們厭惡我,我更無所謂。
”
白籬笑了笑:“也不是為了你不受陛下責罵,我也覺得這個辦法很好,一來,的确可以解決你的婚事困境,不用被金玉公主或者皇帝拿來算計,而且因為我的身份低微,他們還會對你放松警惕,你也能少些磋磨.”
她還說不是為了他,這分明就是為了他,李餘看着她,眼裡散開笑意。
“.再者,對囡囡也好。
”
白籬看着李餘。
“囡囡總不能一直這樣不明不白跟着我,跟你成親之後,她變成你的女兒,雖然亂了輩分,但她也算是重回皇室了。
”
說着一笑。
“還記得我們以前說過的話嗎?
”
李餘緩緩點頭,臉上散開笑意:“我們總不能讓那種母親如願。
”
那時候他剛恢複身份,在皇陵守陵盡孝,突然聽到說白籬不見了,他急急趕回來,然後看到白籬帶回來被白瑛替換下來的小公主。
白籬當時說“雖然那種母親認不認無所謂,但有機會還是要認。
”
是啊,憑什麼讓壞人如願?
她抛棄女兒扔出皇城,不讓做皇室子,他們就把這個女兒重新帶入皇城,成為皇室子。
白籬看着他亦是一笑:“說過話生過的念,自然要作數,所以,我們繼續成親吧。
”
李餘重重點頭:“好。
”又一笑,“我都聽阿籬的。
”
白籬笑了:“不用聽我的。
”微微挑眉,“這個辦法,可是你想出來的。
”
李餘哈哈笑了。
“還有,你要想好了,我們成親是假的。
”白籬看着他,認真說,“但世人看到的都是真的,在很長一段時間,你不能真的娶妻,生子”
“我才不要娶妻生子。
”李餘忙打斷。
或者說,他想娶的就是你這個妻。
但他也知道,這話不能說,說出來,假的也不可能有了。
他忙補上一句。
“我是說這些不重要,在我活得還不像個人的時候,不考慮這些。
”
說罷端正了神情。
“阿籬,我們繼續假成親,這是我想好的,是自己的意願。
”
不再說聽她的了。
這是他的意願,他聽他自己所願而做出的決定。
白籬看着他一笑:“好,你想好就好。
”說罷端起桌上的茶。
李餘忙阻攔:“說了半天話,已經涼了,我再給你斟茶。
”
白籬笑說“不用了”将茶一飲而盡,站起身來,“那我回去了。
”
李餘雖然眼含不舍,但點頭說聲好,看着白籬一笑:“那我就準備娶你過門了。
”
白籬含笑點頭。
那女子離開了,蔡松年忙進室内,看到李餘手中握着茶杯,嘴角含笑。
“她說了周景雲怎麼受傷了?
”蔡松年問。
李餘點頭嗯了聲:“她刺傷的。
”
她刺傷的?
為什麼?
蔡松年愕然:“為了嫁給殿下?
”周景雲不同意?
李餘噗嗤笑了,看蔡松年:“對啊。
”
殿下眼睛彎彎滿是笑意,跟前幾日陰沉的模樣完全不同了,是真開心,蔡松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恭喜殿下還是同情周景雲。
但下一刻李餘眼中的笑意散去,垂目輕歎一聲。
“要是被刺的是我就好了。
”他說。
這聲音裡又滿是羨慕,蔡松年再次愕然,這,這又是什麼道理.
“殿下你還好吧?
”他忍不住問。
不得不懷疑殿下快瘋了。
李餘擡眼又笑了:“好啊。
”說罷又吩咐,“可以對外散發成親的消息了。
”
原本昨日就該如此的,隻是周景雲突然出事,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李餘暫時沒有動作,直到今天白籬登門。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而且,他還繼續成親。
而且,還可以不用假裝開心的成親。
阿籬回來了!
他是要跟阿籬成親!
李餘臉上再次散開笑意。
“這樣的話,是先去一趟金玉公主府,還是待陛下見了公主之後再去?
”蔡松年在旁琢磨,“先去有點危險,公主暴怒,不知道會做出什麼荒唐事,傷到殿下就不好了.”
李餘擺手:“既然已經請托了陛下,就不用再去公主面前裝模做樣了,等明日陛下召見她之後,我再去見她就行。
”
說罷站起來。
“我先睡覺了。
”
蔡松年再次愕然,這怎麼又突然說要睡覺了?
接下來這麼多要緊的事,是大悲大喜情緒起伏太累了?
随着門窗關上,黃昏的餘晖消失,室内宛如提前進入了夜色。
李餘捏起半根香,輕輕在眼前轉動。
雖然白籬和他解釋了很多,解釋的也很清楚,他也能感覺到,這一次站在面前的的确是他的阿籬。
但是。
他還是想要自己親眼看一看。
他不是不信阿籬,他是知道蔣後是個多麼可怕的人。
白籬的馬車沒有徑直回東陽侯府,特意拐到東市,帶着春月挑選幾樣點心。
江雲在旁一面四下警惕,一面皺眉。
世子在家都那樣了,她還想着吃點心,忽地眼神一凝,轉身站到買完點心走過來的白籬和春月身前。
“什麼人!
”他擡起臂彎,手中的刀瞬時劃出刀鞘,擋住了一個看似趕路匆匆撞過來的男人。
看起來瘦小的男人并沒有被江雲一個胳膊擋的後退,更沒有對寒刀驚恐失色,穩住腳步一動不動。
白籬和春月也看過來。
“娘子。
”那男人低聲說,“張中丞想見您。
”
他說着指了指一旁的茶樓。
張擇?
白籬看過去,黃昏時分,旁邊茶樓的二樓上,一間半開的窗後有人影站着,見她看過來,那人微微一禮。
這一次張擇所在并沒有驅散所有人,一樓茶室依舊熱鬧,隻是上了二樓才安靜無人。
白籬走上二樓的時候,一間屋門已經打開,沒有侍從和兵衛,隻有張擇站在其内,他還穿着官袍。
白籬徑直走了進去了。
張擇的視線掃過她,似乎在審視。
“什麼事?
”白籬問,坐下來,“是想問周景雲怎麼受傷的嗎?
”
張擇應聲是:“事情這麼突然。
”
“不用擔心,他是在威脅我。
”白籬說,單手支頤,笑了笑,“威脅我離開。
”
張擇神情恍然,旋即冷笑:“周景雲真是對不住娘娘您多年的恩待。
”
“無妨。
”白籬說,“他就是這個脾氣,我不跟他一般見識。
”
張擇垂目,有的人天生就能得到恩待,真是命好。
他俯身斟茶,雙手捧到白籬面前,白籬接過。
“你已經知道了吧。
”白籬說,看着他一笑,“我要跟楚王成親了。
”
張擇點頭:“我已經聽說了,楚王先是找了白瑛,說動了白瑛替他說話,才順利的說服了陛下。
”
這算是給她講述詳情嗎?
白籬笑了笑,喝了口茶:“他跟我成親是假的,說是想要阻止金玉公主和皇帝掌控他的親事,所以幹脆自傷其身。
”
原來如此,張擇明白了,一笑:“但這對娘娘來說是好事。
”說罷俯身一禮,“恭喜娘娘。
”
白籬嗯了聲:“比他父親強點,勉強用一用吧。
”說罷看着張擇,“明日陛下會召見金玉公主,告訴她這件事,你在宮裡盯着點,長陽王性子軟弱,欺軟怕硬,别讓金玉公主鬧的太過。
”
說到這裡輕哼一聲。
“金玉也過了幾年好日子了,該清醒清醒了。
”
張擇應聲是:“請娘娘放心,我會親自盯着,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娘娘的事。
”
白籬将茶一飲而盡,站起來:“我該回去了,出來時候也不短了。
”
張擇再次施禮,看着這女子迤迤然向外走去,走到門口她又回頭,看他一眼。
“多謝中丞。
”她眉眼彎彎一笑,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張擇站在原地,此時黃昏的餘晖散去,但适才那女子回頭一笑,滿室生輝。
娘娘就是這般耀目。
白籬扶着春月的手跳下馬車,東陽侯府已經掌燈,入目璀璨。
“我拿着吧。
”白籬接過春月手裡的點心匣子,說,“你先去吃飯,我先去看世子,你吃完了再給我送飯來。
”
春月應聲是,看着白籬抱着匣子高高興興向室内奔去。
章士林已經走了,孫太醫坐在書桌前撿藥,看到白籬進來,對她說:“世子又睡了。
”
白籬忙輕腳步,對他輕輕施禮,再輕輕向卧房去。
許媽媽正在整理周景雲的裹傷布,東陽侯夫人坐在一旁,似乎悠閑喝茶。
“夫人,我回來了。
”白籬對她施禮。
東陽侯夫人依舊不理會她,放下茶杯:“許媽媽,回去吃飯吧。
”
說罷向外走去。
許媽媽忙起身跟上。
“晚上換藥的裹布都準備好了。
”許媽媽給白籬說了句,忙跟了出去。
白籬笑了笑,又輕輕吐口氣。
雖然對兒子生氣,但還是守在一旁。
雖然對她生氣,不理會她,但還是放心的把兒子交給她。
白籬在床前跪坐下來,看着周景雲的臉,柔和的燈下,這張臉如玉石一般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