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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說

白籬夢 希行 8737 2024-11-27 15:47

  過年期間京城人家走親訪友,皇宮裡也不例外。

  後妃們家人進宮探望,命婦們給帝後拜年,熱熱鬧鬧。

  随着殿内響起“皇後娘娘駕到——”熱鬧的人們停下閑話,施禮恭迎。

  “免禮。
”皇後的聲音傳來。

  諸人擡起頭,神情驚訝,皇後寶座前竟然不是隻有皇後一人,身邊多了個宮妃。

  妃子的肚腹隆起。

  殿内些許騷動,都認出來了是那個被打入冷宮又有了身孕的賢妃白氏。

  聽說皇帝常将白氏帶在身邊,朝官們倒是常見,她們這些命婦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是說皇後對白氏被皇帝帶在身邊,覺得威脅了皇後地位,極其不滿,跟皇帝吵了很多次?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皇後竟然讓白氏跟自己走在一起。

  皇後被迫的?

  但皇後臉上帶着笑意,也不是冷笑……

  “小心點。
”皇後轉頭對白瑛說,又吩咐宮女,“快扶她坐下。

  宮女果然扶着白瑛入座。

  座位就在皇後寶座一旁。

  白瑛神情怯怯,不肯入座:“娘娘先請。

  皇後不再謙讓坐下來。

  白瑛也坐了下來,看着殿内的命婦們臉上的震驚,她心裡覺得有些好笑。

  真是有意思,宛如一夜之間,金玉公主變了個人,皇後也變了個人。

  金玉公主就不用說了,年前朝堂裡外都傳遍了,洗心革面,驅散了美侍,為朝堂求來賢臣,又揮金建善堂。

  現在過了年皇後也變了。

  祭天的時候,跟皇帝吵架,回來後帝後都沒有再見面,直到年節的時候,皇後來見皇帝了,竟然說自己錯了。

  還對跟在皇帝身邊的她噓寒問暖。

  皇帝都被吓到了,問皇後想幹什麼。

  皇後流淚說:“我能幹什麼?
我兄長來教訓我了,我以後會做個好皇後,為陛下解憂。

  皇帝将信将疑,楊家人什麼性情,他也清楚的很,竟然舍得勸說皇後,而不是火上澆油?

  皇後說:“陛下看我以後怎麼做就好。

  于是這個年節,皇後不再惱火白瑛跟着,甚至帝後同行的時候,還将主動錯後一步的白瑛拉過來。

  又主動要帶她來見命婦們。

  說什麼讓她一起享受朝拜,增氣運,邪祟難侵。

  同時主動召太醫随身,以免白瑛有任何不适。

  這關切,白瑛都挑不出錯。

  宴席散了後,旁觀幾日的皇帝終于相信妻子變了。

  “我也沒變,先前雖然當了皇後,但其實戰戰兢兢,總怕再有波瀾,以至于性情乖張,被兄長訓斥一通,終于大夢醒來,陛下真的是大周皇帝,我們不會再有那種一道索命聖旨懸在頭頂的日子了。

  皇帝聽到皇後這話,眼淚差點跌落,是啊,不會有那種日子了,不會了。

  他現在是皇帝,不會再被誰賜死。

  “媛娘。
”他忍不住握着皇後的手。

  皇後也握着他的手:“我們不說過去了,陛下,您好好看着吧,我能當好你的妻子,也能當好這個皇後,我們夫妻同心,家宅安甯,國朝安甯。

  于是為了國朝安甯,皇帝當晚歇在了皇後宮中。

  第一次沒有帶白瑛在身邊。

  “不僅如此,今天一大早,皇後将身邊一個宮女給了陛下,陛下封了美人。
”王德貴小聲說,看着白瑛的臉色,還是又補了一句,“那宮女是皇後兄長楊春前幾天送進來的。

  白瑛擡手将面前的茶杯掃在地上。

  脆裂聲回蕩在含涼殿内。

  殿内的宮女内侍都低着頭一動不動,王德貴也不去撿茶杯。

  “皇後是不是勸陛下,既然能有一人有孕,就多寵幸幾個,好開枝散葉?
”白瑛說。

  王德貴低頭應聲是。

  這話也不稀奇,從她有孕那天開始就不斷有人跟皇帝講,後宮的妃嫔,皇後,甚至還有臣子,但皇帝都不理會,隻一心一意守着她。

  白瑛知道那是皇帝不信任這些人。

  現在皇帝卻接了皇後送的美人。

  這不是一個美人的事,這是陛下對皇後的信任。

  皇後是蠢人。

  但如果蠢人有了皇帝的信任,也能變得很可怕。

  楊家怎麼說服的皇後?

  她甚至還偷偷用三清鈴碰觸皇後,看看是皇後入了迷障,還是自己入了迷障,但結果都沒有。

  皇後還是對她溫和地笑,比皇帝看她還愛惜。

  真是一個賢德皇後。

  白瑛擡手,王德貴忙抓過一旁的茶杯遞過去,伴着清脆聲響,茶杯碎裂。

  白瑛吐口氣:“行了,收拾了吧。

  脾氣該發要發出來,但一直發脾氣沒用。

  王德貴對室内的宮女們擺手,宮女們忙過來清理碎瓷。

  “不如把中丞叫回來吧,查查楊家。
”王德貴低聲說。

  定安伯一家離開京城後一直住在老家,為了不打草驚蛇,張擇沒有把定安伯一家誘騙回京,而是帶着人去了他的老家。

  雖然監事院留了人手給白瑛,但到底不如張擇用起來方便。

  白瑛搖了搖頭:“不急,不管怎麼說,宮中目前有孕的隻有我一人。

  還有時間。

  她最近運氣是不夠好。

  可見都是因為那個掃把星。

  “問問中丞,查的如何了?
”她說。

  王德貴應聲是。

  ……

  ……

  過年間的三曲坊内更是喧嚣。

  布置精美文雅的室内,醉酒的男女已經沒有了剛進門時的端莊儀态。

  琴聲,歌舞,也更加紛亂。

  “高興啊。
”坐在正中的男子敞着懷,帶着醉意拍着大腿,“今年真是過個高興的年。

  旁邊有人笑說:“國舅說錯了,應該是年年高興。

  國舅楊春看身旁的人。

  此人膝頭擺着琴,似乎正準備彈奏。

  楊春伸手拍他的肩頭:“沈青,真是多謝你,按照你說的告誡了皇後,皇後真聽進去了。

  這些年皇帝跟皇後的關系看起來如舊,實際上越來越不好,這一點楊家感受最直接。

  皇帝登基五年了,楊家的封賞少的可憐。

  楊父在家沒少咬牙抱怨。

  他也是委屈的很。

  皇帝有今天,離不開楊家,如今日子好過了,就不把楊家放在眼裡了。

  但皇帝真要忘恩負義,最終倒黴的還是他們。

  所以,無論如何也要讓皇後與皇帝修複關系。

  “國舅客氣了。
”沈青說,“皇後與陛下是結發夫妻,曆經苦難,到底是心心相映,一點即通。

  通什麼啊,以前也勸過,根本就沒想開過,沒想到這次他再去勸,竟然真聽進去了,楊春也很高興。

  “國舅與皇後同心,想陛下之所想,憂陛下之所憂,與陛下同悲喜,自然就能成為一個賢德皇後。
”沈青含笑說,握住了楊春的手。

  楊春飲酒的燥熱瞬間散去,心神甯靜。

  沈青的聲音再次傳來。

  “國舅用心說,娘娘就會聽進去。

  用心。

  楊春看着他,慢慢點頭:“我會用心,我與皇後同心。

  沈青松開手,俯身施禮:“沈青先退下了。

  楊春含笑點點頭,看着沈青退了出去,他則端起酒杯,臉上帶着木然的笑,一杯,又一杯。

  室内的琴聲,美妓的歌舞聲,都被拉上的門隔絕。

  走廊裡黃娘子含笑而立,拉開另一扇門:“沈琴師請。

  沈青走進去,黃娘子在後跟進來,将門關上。

  “這些蠢人都生了心思,接下來有熱鬧瞧了。
”她笑說。

  沈青從袖子裡拿出竹籠。

  竹籠裡的蝴蝶安靜不動。

  “娘娘最近很少醒來。
”黃娘子擔心地說,“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恢複先前。

  那晚本來要引娘娘來的夢境突然打斷,沈青說原本給白小娘子織造的夢境也被打破了。

  白小娘子本性漸顯,夢境有些難控制,不想讓娘娘冒險。

  但黃娘子不太明白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借着截住信,跟周景雲表明娘娘的事。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還是讓娘娘醒來後告訴他更好。

  “既然娘娘已經見過他了,就該讓他知道。
”沈青說。

  但周景雲不信啊,豈不是添亂?

  沈青笑了:“我要的就是他不信,他不信,就會問。

  黃娘子遲疑一下:“你是想要讓他問白小娘子,是不是娘娘?

  沈青笑着點頭:“問什麼都行,隻要問,他問,她也問,有問才有疑,有疑才有惑,有惑就有念,有念…..”

  他看向竹籠裡的蝴蝶。

  “念就能生息。

  到時候不用他織夢,夢自生了。

  ……

  ……

  除了京城,整個大周都沉浸在年節中,而且又要迎來上元節。

  冬日豔陽下,登州城的大街上不斷有小童們舉着各色花燈跑過,除了街邊的店鋪,還有不少人挑着擔子叫賣花燈。

  或許是因為做花燈生意的人太多了,挑擔子的小販也不得不搶生意。

  當看到一個婦人挎着籃子從一間糕點鋪子走出來,小販立刻沖上去“大嬸,挑一個花燈吧,有年年有餘,節節高升,花開富貴——”

  一連串的話蹦出來,那婦人被逗笑了。

  “你這人花樣還挺多。
”她笑着說,駐足看花燈,似乎再斟酌。

  那小販指着其中一個:“大嬸,這個蓮花燈好,吉祥如意,隻要五個錢。

  婦人搖頭說聲謝謝,繼續向前走。

  小販攔着追上:“那這個呢?
周公吐哺。

  婦人看他一眼,再次笑着擺手向前。

  “還有景星慶雲,還有——”小販锲而不舍。

  婦人突然似乎惱了:“别問!
”她瞪眼看着小販。

  小販握着花燈愣了愣,讪讪:“也不貴——”

  婦人恢複了溫和:“我不買。
”她看着小販,緩緩搖頭,“别問了。

  說罷越過小販向前去。

  小販這次沒有再追上。

  “莊夫人。
”街上響起喊聲。

  剛走過去的婦人回頭,見是兩個婦人跟過來,手裡都拎着籃子。

  “你也來花糕啊?

  “剛才怎麼了?

  她們關心地問,看向路邊的小販。

  莊夫人有些無奈:“做生意的,非要我買花燈,家裡又不缺這個。

  兩個婦人忙點頭“别買街上的,不好看。
”“我知道哪家花燈好,明日給你送去。

  莊夫人說着不用了,跟着兩人結伴一起向前去了。

  那小販看着她們的背影一刻,将擔子挑起,沿着街再次叫賣,彙入熱鬧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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