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563章 山陵崩
不止是羽林衛想不通,事後所有人複盤這樁事件,都覺得匪夷所思。
反正,單憑人力是不可為的,羽林衛又不是擺設,皇宮的護衛如今森嚴到了水洩不通的地步,誰能有那麼大本事來去自如、還四下點火?
就單說那些火油,是怎麼弄進來的?
而且,還有方位的問題,又是咋解決的?
皇宮的四個角,相聚遠着呢,從這頭跑那頭,又是怎麼躲過層層巡邏的?
最後,隻能歸咎為神秘的玄學。
其後發生的事兒,更離譜驚悚,簡直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隻要見過的人,無不吓得跪伏在地,甚至兩眼一翻,暈厥過去,反正玄學都解釋不了,于是就演變成了神學。
殊不知,玄學也好,神學也罷,都是許懷義的傑作,他也不想搞迷信啊,但不搞不行,畢竟要弄死的是個帝王,嫌疑不徹底洗幹淨,往後還能有清靜日子過?
若是可以,他也想直接扔個炸彈了事,那多痛快!
幹嘛非得拐彎抹角的,費這些功夫?
一切都是為了摘清自己!
這一晚,許懷義不停的在房車裡進進出出,顧歡喜提心吊膽,看的眼都要暈了,“還沒完事嗎?
你這是放了多少把火啊?
可别把真個皇宮都給燒了……”
許懷義抽空忙先的回應,“放心吧,我已經手下留情了,燒的都是偏僻破舊的宮殿,沒糟蹋好東西,畢竟将來裡面的一切,可都是小魚的家底,我能坑他?
我比建興帝可厚道多了,也沒傷及無辜,放火前都仔細檢查過了的,沒人。
不過今晚值守的羽林軍要倒黴了,一個護衛不利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但他們也不會太冤枉。
我特意查了,這些人大半都是肖副統領的嫡系,真要能降罪他們,也算順帶着幫小魚清除一波敵對力量。
”
顧歡喜随後又問,“接下來呢?
你還準備了啥手段?
光放火肯定不行吧?
滿朝文武可不傻,很容易猜到是咱們動的手,你那些花招呢?
啥時候上?
”
許懷義不慌不忙,“快了,等再亂一會兒,才好渾水摸魚,嘿嘿,到時候給他們整個大的,好好讓這些古人開開眼界……”
“你想幹什麼?
”顧歡喜提起心來,“不是打雷嗎?
”
打雷這招,屢試不爽,誰叫古代對打雷這種自然現象認知有限,總是跟某些預兆聯系到一塊,極其容易被利用,尤其是冬雷,解讀就更多了,什麼“雷打冬,十個牛欄九個空”,什麼“冬月打雷刀兵見,臘月打雷黃土堆”,還有“秋後打雷,遍地是賊”,總之都是在暗指皇帝為政不仁,朝廷法度失常,這才導緻災難頻發,兵患山匪橫行,百姓的日子将苦不堪言。
隻這一招,就能将建興帝按在地上摩擦了,便是死,那也是天罰,跟他們無關。
畢竟,他們就是凡夫俗子,能放火,還能操控雷電不成?
如此,就可以輕易脫身。
可她聽許懷義這語氣,好像還要給自己加戲。
許懷義笑道,“光打雷多單調啊,我啊,還給他們安排了點别的大餐,保管終生難忘。
”
“你可别瞎搞啊,弄巧成拙,我饒不了你……”
“你就等着瞧好吧。
”
此刻,正慌亂奔走着救火的一衆宮人,還不知道将要有‘好戲’等着他們,他們以為放火就是大招了,至于終極大招,那自然是行刺皇帝。
宮裡發生意外,幾乎都是奔着這個目的去的,所以,羽林衛除了一小部分幫忙救火,大多數人,都湧到了建興帝所住的宮殿,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層,保證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更别說是刺客了,除非能飛天遁地的能人異士。
然而,他們沒等來能人異士,等來的是更可怕的天降雷罰。
“轟隆隆……”
冬天打雷本就稀奇,況且還是在大半夜,哪怕四下充斥着叫喊聲,這陣陣冬雷聲,還是清晰可辨。
“轟隆隆……”
一聲接着一聲,炸響在每個人的耳邊,屋頂上的雪都被震落下來,鋪天蓋地的,像是要将人淹沒。
“打,打雷了……”
“冬天打雷啊,老天爺……”
這會兒,沒有尖叫,誰也不敢尖叫,唯恐人頭落地,有的是面無人色的喃喃聲,像是窺見了什麼可怖的預兆,兩股戰戰,滿眼絕望。
更絕望可怖的是,雷聲過後,他們還來不及緩口氣,就看到了震撼後半輩子的一幕。
昏暗的廊檐下,兩位身材高瘦,神情嚴肅,穿着官服的男人,正緩緩而行。
一位面色漆黑,頭戴‘天下太平’的帽子,手持鎖鍊,一位面色慘白,頭戴‘一見生财’的帽子,手持竹簡。
這樣的形象出現……
“鬼、鬼差?
”
這一聲叫破,膽小的兩眼一翻就徹底暈死過去了,暈不死的,渾身癱軟,跪伏在地,抖如篩糠,嘴裡神經質的哀求着,“别抓我,别抓我……”
鬼差現身,自然是捉拿亡魂的。
誰能不怕?
便是一身膽氣的羽林衛,也站不住了,一個個慘白着臉、哆嗦着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擡。
偌大的宮殿,許懷義如入無人之境。
為了戲份更逼真,他自己也裝扮上了,還故意一閃一閃的,腳不沾地似的,行走之間,又特意制造出鐵鍊拖地的聲響,聽的人頭皮發麻,隻恨不得暈死過去才好。
顧歡喜無語的催促,“别皮了,趕緊收工回來吧,萬一穿幫了,可就功虧一篑了……”
許懷義信心十足的回應她,“我搞成這樣,若還有人能看破,那對方指定跟咱一樣是穿越者,放心吧,他們現在吓的連頭都不敢擡,咋看破?
”
“反正别玩了,快點去找建興帝。
”
“好,好,聽你的,我這也快玩夠了……”
之後,顧歡喜就沒再見他在車裡出現,直到半個時辰後,她才看到他神情古怪的閃進來,忙問道,“咋這麼長時間?
出啥事兒了?
”
許懷義語氣茫然的道,“建興帝死了,就那麼死了,這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啊……”
顧歡喜怔了下,“不是你動的手嗎?
”
許懷義搖搖頭,精神還有點恍惚。
“到底咋回事?
”顧歡喜不耐的催促,“不是你殺的,那是誰幹的?
”
許懷義深吸口氣,解釋道,“準确的說,我進到寝殿時,他就已經死了,床邊有一大灘血,還跪着幾個禦醫,伺候他的老太監哭天搶地的……”
顧歡喜蹙眉問,“怎麼死的?
”
許懷義無辜的攤手,“不知道啊,難不成是被吓死的?
不至于吧?
好歹是帝王,膽子還能那麼小?
”
顧歡喜一言難盡的道,“你又是打雷降罰,又是黑白無常鎖魂的,招招都往他心口上捅,誰能受的住?
吓死不是很正常?
”
“那他也太不抗事了,宮女太監們,也頂多是暈過去,他就輕易吓死了?
”許懷義不敢置信,“這個鍋,我可不背,保不齊是吃丹藥毒,正好毒死了呢。
”
顧歡喜不再跟他糾結這個問題,“齊王和小魚呢?
你看見他倆了嗎?
”
許懷義聞言,嘴角一抽,“爺倆都暈過去了,也不知道是被我吓得,還是被建興帝的死給刺激的,反正,禦醫在救呢,不過,我懷疑,齊王暈了是真的,小魚那兔崽子,八成是順勢而為……”
顧小魚的膽量,他是清楚的,這幾年讓他講的那些恐怖故事給磨練的神鬼都不懼,咋可能會吓暈?
顧歡喜松了口氣,“暈了挺好,他一個孩子,不暈才不正常,你呢?
現在到哪兒了?
”
許懷義道,“剛出了皇宮,怕你等的着急,先進來跟你說一聲,過不了多久,宮裡就該敲喪鐘了,你心裡有個數,聽到鐘聲,就趕緊讓人撤下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穿的也都素淨一些,依着咱倆的品級,怕是還得進宮哭靈,他麼的,皇帝駕崩,得幾十天才能下葬,還不得累死啊……”
“别發牢騷了,趕緊回來吧,這會兒,朝臣們怕是都發覺不對勁,往宮裡去打聽消息了,你可避着點人啊……”
“嗯,知道了。
”
許懷義還沒到家,宮裡的鐘聲就敲響了。
這會兒已經是五更天,天還未亮,所有人就從睡夢中驚然醒來。
混沌的腦子裡,閃過三個字,山陵崩!
顧歡喜早已知曉,但眼下還得裝出一副驚駭的模樣,吩咐下人們,把府裡所有喜慶的布置都給收起來,國喪期間都要謹慎言行,省得讓人抓了把柄。
許懷義一回來,就又換了衣服,在心裡罵罵咧咧的往皇宮趕。
宮裡現在還亂糟糟的。
齊王醒是醒了,卻失魂落魄的,主持不了局面,直到内閣幾位重臣相繼趕到,才算将混亂的局勢給控制住了,火勢已滅,當下最緊要的是建興帝的死,得對外有個說法,一旦交代不好,恐會生變。
至于皇位交接,倒是沒什麼可擔心的,太子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除了他,皇家也沒誰敢坐那位子了。
夜裡,又是大火,又是打雷,還冒出鬼差鎖魂,誰壓得住這陣仗啊?
可建興帝的死,偏偏沒法對外言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