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82章 當年的瘟疫
聽了李雲亭的話,許懷義苦笑道,“豈止錯綜複雜?
還危險重重,若這事兒背後真藏了啥不得了的秘密,咱們誰碰誰倒黴。
”
李雲亭面色如常,不以為然的問他,“你難道害怕了?
”
許懷義反問他,“難道你不怕?
”
李雲亭平淡且随意的道,“沒什麼可怕的,無非一死而已。
”
許懷義一時無言的看着他,這是真的灑脫還是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
李雲亭也沒解釋,笑了笑,“不過,你跟我不一樣,你心有挂礙,自然是畏懼生死的。
”
許懷義也沒充英雄好漢,很實誠的點點頭,“我确實怕死,也死不起,我還得留着命,好好照顧媳婦兒和孩子呢,所以,太危險的事兒,真不敢多沾。
”
李雲亭調侃,“不敢多沾,你還幫着蘇喆摻和蘇家争權的事兒?
”
許懷義道,“那咋能一樣?
蘇堅是聰明人,哪怕心裡再厭我多管閑事兒,看在我師傅的份上,也不會要我的命,但李垣和昌樂侯府就不一樣了,他們雖也忌憚孫家,不會輕易與之為敵,但若是所謂的秘密太過緊要,那滅一兩個人的口算什麼呢?
湖田村上百口人都說殺就殺了,還能舍不得我?
”
話題又轉回來,李雲亭沉吟道,“昌樂侯借瘟疫之名,殺了那麼村民,背後會藏着什麼秘密呢?
六年前,六年前,京城有什麼特别的事兒發生嗎?
”
許懷義隐隐有了幾分猜測,眼底閃過一抹冷意,六年前,小魚出生,也是那年,還是大皇子側妃的李婉玉懷了身孕,小魚是建興帝的嫡長孫,大皇子不受寵,但嫡長孫的名頭還是很有分量的,這個身份也很特殊,昌樂侯府若是起了謀害的心思……
看來,他得問問村裡,當初死去的那些村民裡頭,是不是有和大皇子府有牽扯的了。
這麼想着,他提醒李雲亭,“你查到這份上就打住吧,剩下的,我再想辦法。
”
李雲亭挑眉,“怎麼,信不過我了?
”
許懷義翻了個白眼,“這是信不過嗎?
我這分明是為你好,不想把你牽扯進來,李垣要針對人是我,我估摸着,他是做賊心虛,見我們在湖田村過得越來越好,萬一發現啥不對勁的兒地方,再把當年的事兒給捅出去,這才想收買人監視我,因為我是最有可能查到蛛絲馬迹的,你就别再摻和了。
”
李雲亭道,“可我好奇,不追查到底,找出秘密,就寝食難安。
”
許懷義嘴角抽了下,“那等我知道了再告訴你呗。
”
“可我自己查出真相,會更有成就感,從别人嘴裡聽到的秘密,就像吃别人嚼過的甘蔗。
”
“……”
許懷義攔不住他,隻能多叮囑了幾遍,見好就收,凡事以保護自身安危為上,至于他自己,這事兒如果真牽扯到了小魚,那無論如何,他都是避不開的。
晚上進了房車,兩口子一見面,就異口同聲的道,“我有事兒跟你說……”
許懷義疼媳婦兒,先當聆聽者。
顧歡喜道,“許懷廉去精武學院考試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
許懷義點了點頭,“第一場比試就淘汰了,咋了?
他回來後還吹噓了不成?
”
顧歡喜道,“去之前很高調,滿村都宣揚了一遍,胸有成竹,許懷仁和許懷禮陪着去的,那自信的架勢,恨不得敲鑼打鼓的提前慶祝了,村民們還來問我,是不是跟咱們有關系,猜着許是你給了引薦名額啥的,畢竟孫師傅在學院裡任教,多少有些權利……”
許懷義撇撇嘴,“這是哪個二傻子會這麼猜?
我跟老許家鬧成那樣兒,能幫他們走後門?
我又不是瘋了,把許懷廉弄進學院去添堵嗎?
”
顧歡喜戲谑道,“你确實不瘋,但在村民們眼裡,你厚道仁義、心善的堪比聖父,給個引薦名額而已,符合你的聖父人設。
”
許懷義頓時幽怨起來,“我哪兒聖父了?
該心善時心善,該狠的時候,我也沒手軟呐,我救人都是有底線、有原則的,你見我啥時候犧牲自己人的利益去成全别人了?
我離着聖父的标準還很遙遠好不好?
”
顧歡喜哼笑,“你還委屈上了?
當初在許家村時,你為了村民,一再推遲離開時間,為了帶他們上路,一再操心勞神的做安排,為了讓他們盡快過上好日子,又費心折騰出這麼多生意來,這還不是成全?
”
許懷義略感心虛,“可咱們也得了回報了啊,并沒吃虧……”
顧歡喜懶得跟他再繼續翻舊賬,拐回剛才的話題,“老許家那幾兄弟回來時,連村子都沒敢進,繞着路,灰溜溜的直接去了莊子上,見狀,村民們就猜到十有八九是沒考上,不然肯定要大肆炫耀的,大家夥兒背地裡笑話了兩句,誰也沒放在心上,可後來,卻從莊子裡傳出謠言來……”
“啥謠言?
”
“許懷廉之所以沒考上精武學院,是因為你背地裡使壞兒。
”
許懷義瞪大眼,“啥?
”
顧歡喜好笑的瞅着他,“沒想到吧?
人在學院坐,鍋從家裡來。
”
許懷義忍不住罵了幾句髒話,“特麼的關我屁事兒啊?
我連他去考試都不知道,咋去算計他?
他配嗎?
自己有幾把刷子沒點數兒?
考不上才正常,考上了,才有貓膩呢,娘的,還能把屎盆子扣我頭上來,自己沒本事,怕丢臉,就從我這裡找補了?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被冤枉了、不吭聲的主兒?
”
顧歡喜了然道,“他們是賭你不在村裡,打了個時間差,謠言傳出來,村民們就算半信半疑的,也能保住許懷廉幾分顔面了……”
許懷義無語,“可我遲早得回來啊,到時候戳穿了,他們不是還得難堪一回?
”
“我猜,他們應該還有挽尊的後招吧。
”
“啥後招?
”
顧歡喜提醒,“你忘了,他們背後還有喬家呢,八成會去求喬家幫忙,走走關系,說不準就能把許懷廉給塞進精武學院裡去了,到那時,你就算戳穿,他們心願達成,也不會太丢份子。
”
許懷義聞言。
立刻斬釘截鐵的道,“不可能,精武學院的入學招生考試,是開國皇帝制定的,誰也不敢破壞,再說現在的魯山長為人中正耿直,最煩各種歪門邪道,一切都憑實力說話,喬家隻要不是傻了,就不會上門說情,況且,許懷廉也沒那麼大臉啊,喬家哪裡會為他做到那麼份上?
”
“喔,那就是再另尋其他武學院了,總有吃人情關系這套的。
”
“那倒是不缺……”許懷義撇了下嘴,“他去别處上學,我不管,反正也不花我的銀子,但冤枉我、敗壞我的名聲替他遮醜不行。
”
顧歡喜點頭,“是不能背這黑鍋,那你打算咋辦?
”
許懷義道,“你讓衛良明日中午去學院見我,再把話傳給村長叔和大伯,讓他們出面澄清一下就行了。
”
“未必每個人都信。
”
“呵,不信的人,也沒必要再跟他們解釋,不是一路人,遲早都會分道揚镳。
”
“你想得開就好。
”
“……”
顧歡喜見他噎住,笑了笑,轉而問道,“你要跟我說啥事兒?
”
許懷義定了定神,“之前,我讓李雲亭幫着查李垣,今天有結果了……”
顧歡喜了解他,比了解自己都多,見他這般,神情立刻就鄭重起來,“都查到了什麼?
”
許懷義把事情詳細的一說,見她變了臉色,忙安撫道,“你先别緊張,興許是我猜錯了方向呢,未必就跟小魚有關,昌樂侯府那樣的門第,見不得人的隐私多的是,保不齊是為了掩飾那些肮髒事兒,才殺人滅口,回頭我讓埋在裡面的釘子去查一查,六年前昌樂侯府裡到底有啥秘密。
”
顧歡喜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平複了情緒,“最好跟小魚沒關系,不然……”
“我知道,我知道,應該是沒關系。
”
可這樣的話,也隻是兩口子的美好期望罷了,而現實往往是殘酷的。
翌日,吃過早飯,顧歡喜推着阿鯉,送顧小魚去了江先生家裡上課後,把衛良叫了來,吩咐他找扈英傑要一份當年死于瘟疫的村民名單。
衛良恭聲應下,也不問緣由。
但顧歡喜得把借口說了,借口也十分合情合理,他們落戶到湖田村,便是跟這裡有緣分,住了原來村民們的房子,占了便宜就得承這份情,雖說當初請了慧信大師來念經超度了亡魂,但眼下日子過的越來越好,就想多為他們做點事兒,比如以他們的名義捐錢給廟裡,替他們攢些功德,再給他們點一盞長明燈祈福……
當然,這些顧家來出。
衛良聽後,也未有啥意外之情。
不過,顧歡喜還有交代,這才是最重要的,“要到名單後,你再順嘴打聽一下,這些死去的村民生前都都是做什麼的,種田還是經商,有沒有在城裡的權貴大戶之家做事的,若有,詳細問一下名字。
”
衛良眉頭微動,“需要封口嗎?
”
顧歡喜清了下嗓子,“問的時候避開人,過後叮囑一下他,不要對外傳,免得節外生枝。
”
“是,太太。
”
衛良辦事效率很高,不到一個時辰就從莊子上回來了,交給了顧歡喜一份長長的名單。
“這是扈英傑寫的?
”
“是……”
“他沒多問吧?
”
“奴才把您交代的話說給他聽,他并未有别的猜想,隻看起來,頗為動容。
”
顧歡喜看着白紙上那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心頭不由沉甸甸的,這原本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命,如今,卻都埋進了土裡,以那樣痛苦絕望的方式死去,該是何等不甘和委屈?
最好不要跟小魚有所牽扯,不然,這些人命便都成了因果,成了債。
讓一個孩子去承受,太沉重了。
“問了他們都做什麼營生了嗎?
”
“問了,大多數村民都在家裡種地,閑暇時去找點零工做,正經做生意的沒有,倒是有一家人在镖局做事,跟着走南闖北的,鬧瘟疫時,除了當家男人在外面走镖,其他人都死了,那人叫鄭善,回來後痛哭一場,還病了幾天,恢複後便又跟着镖局出去了,自此再也沒回村裡……”
“嗯,還有呢?
”
“還有幾家,曾因為生計艱難,把家裡的閨女賣到大戶人家當丫鬟……”
顧歡喜坐直了身子,“賣到哪一家可都知道?
”
衛良點頭,“有一個叫馬蘭丫的,賣給了一家姓王的布商家裡,還有個叫周玲花的,進了工部一位姓周的主薄家裡,還有一個叫鄭春秀,因為容貌清秀,為人也機靈,當時被昌樂侯府出來采買的管事看中,以八兩銀子的高價,成了李家二小姐的陪嫁丫鬟。
”
顧歡喜僵硬的問,“這麼說,她跟着李二小姐,進了大皇子府?
”
衛良道,“是,聽說很受重用,曾回過村裡,穿金戴銀,很是氣派,比一般地主家的姑娘還要富貴體面,很是炫耀了一把,惹得不少年輕女子羨慕眼熱,甚至還動了跟着她去大皇子府當差的念頭,不過被扈村長給勸下了。
”
“那後來呢?
”
“後來,她有一回辦差辦的特别好,得了主子的賞賜,再次回村炫耀,也就是那次,村裡傳出了瘟疫,大夫進來診治,說是無能為力,後來便被官兵圍了村,隻能進,不能出,沒過多久,那些染病的村民就都死了,扈村長家,也曾懷疑這其中另有蹊跷,隻是當時情況不明,危險重重,沒人敢吭聲,後來再想辯解,卻已經傳出了湖田村被詛咒的謠言,他們的話,就更無人聽了。
”
“她當初回村時,可有跟旁人炫耀,是辦了什麼差事?
”
“沒有,村民有問的,但她嘴巴很嚴實,并未透露,不過……”
“不過什麼?
”
“她被主家賞了很多東西,銀兩、綢緞、首飾,都價值不菲,很多人去她家裡看過,說來也是巧,後來那些得病的人,幾乎都去過她家。
”
顧歡喜垂下眼,默了一會兒,才道,“看來,瘟疫的源頭,很可能是出在她身上了。
”
衛良神情冷峻的道,“扈家也是這般猜測,但沒有确切證據,他們曾去探望過生病的人,回家後也未被傳染。
”
“那一百多人,又是如何得病的呢?
”
“不知,扈家後來猜測,那些人都曾去鄭家看過賞賜的東西,或許跟那些東西有關,也吃過鄭春秀帶回來的糕點,不确定是哪裡出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