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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463章 怒斥

  事實證明,她的話,不是危言聳聽。

  銀山急匆匆離開後,過了約摸一個時辰,便派人遞了消息來,柳絮果真死了,自己扯了根捆柴火的繩子吊死的,等人發現時,早就沒氣了。

  蘇家上下,驚懼不安的同時,也對此都暗暗松了口氣。

  而蘇睿隻遠遠看了一眼,就讓人用席子裹起來,遮遮掩掩的送出了蘇家,不知道埋哪兒去了。

  如此,一了百了,蘇睿将自己撇的幹淨,也沒了能讓顧歡喜大做文章的替罪羊,但事情并不會因此而止。

  蘇喆怒火沖天,不顧下人的阻攔,沖進蘇睿的書房,就是哐哐一頓砸,價值千金的瓷器玉石,沒多久就碎了一地,把蘇睿心疼的差點沒撅過去。

  但蘇喆那副神當殺神、魔擋弑魔的架勢太唬人了,蘇睿被震的竟不敢上前,下人們見狀,隻能去請蘇堅來,不然,今日兩位少爺,怕是要沒一個啊。

  蘇堅得了消息,匆匆趕來時,正聽到蘇喆在高聲怒罵,語氣裡的憎惡毫不掩飾,“他娘的,别以為普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你自個兒幾斤幾兩沒數嗎?
仗着父親護着你,身邊人讨好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屁本事沒有,就知道抖那些小機靈,耍那些小把戲,在生意場上,别人看在蘇家這塊招牌上讓着你,你就覺得是自己能耐了?
簡直蠢透氣了!

  這時,蘇堅沉着臉進門,呵斥了聲,“老七!

  警告他适可而止。

  蘇喆絲毫不放在眼裡,冷笑了聲,繼續對着蘇睿嘲諷,“這些年,你幹了多少蠢事,真是半點不知嗎?
不就是仗着背後有父親給你收拾爛攤子,才能為所欲為?
可這回,你們大錯特錯了,你們是不是忘了,蘇家不能一手遮天!
在家裡搓磨我,能遮掩過去,可顧家,你們以為那也是好欺負的?
你哪來的膽子,去動許懷義的媳婦兒?

  他指着蘇睿,恨的咬牙切齒,“作死啊,你可勁的作死吧,看這次誰能護住你!

  蘇睿被罵的臉色鐵青,渾身發抖,“老七,你這是瘋了吧?

  不然怎麼敢這麼對他這個嫡長兄?
還想不要留在蘇家了?

  蘇堅也道,“老七,注意你的言辭,這是你兄長!

  蘇喆自嘲的道,“兄長?
仇人還差不多!
誰家兄長幾次三番的我害我性命?
我不死,他不罷休,這是哪門子的兄長?
最可怕的是,為了害我,舍得把整個蘇家都拖下水了,這就是您殚精竭慮培養的繼承人,可真給您長臉啊!

  蘇堅臉色變了變,看向蘇睿的眼神,也不免帶了幾分失望和冷意,這次确實過分了,打壓兄弟用什麼法子不好,調戲朋友之妻這樣的污名,毀的可不是他一個庶子,而是整個蘇家子孫的聲譽。

  蘇睿見狀,不由心慌起來,“父親,我沒有,不是我,是柳姨娘那個賤人……”

  這幅敢做不敢當,到現在還在推卸責任的樣子……

  蘇堅閉了閉眼,“閉嘴吧!

  “父親!

  蘇堅沒理會他對我哀求,看着蘇喆,語氣硬邦邦的道,“你兄長,也是一時糊塗,現在定認識到錯誤了,真相也澄清了,柳姨娘也死了,你去顧家賠個罪,好好跟顧氏解釋一下……”

  聞言,蘇喆直接氣笑了,“是什麼給了你們錯覺、覺得顧氏好說話、好欺負、随便一哄就既往不咎了?
我告訴你們,絕無可能!
她不是尋常的後宅女子,她有頭腦有手段,半點不輸男子,如今京城最受女子喜歡的美容店和最受讀書人垂青的書局,都是她一力開起來的,這份能耐,你們覺得她好欺負?

  蘇堅蹙起眉頭,“不是許懷義的主意嗎?

  蘇喆冷笑,“不是,懷義隻幫着在開業那天應酬了一下而已,其他的事兒,皆是顧氏所想所為,她的學識和眼界,我都望塵莫及,顧家,她說了算,懷義便是有如今的地位,也是聽她的,所以……”

  頓了下,他轉頭看着蘇睿,一臉鄙夷地道,“你打錯了算盤,知彼知己才能百戰不殆,你卻自傲自負自以為是,以為懷義不在家,你就能肆無忌憚了,以為孫師傅和江先生也離開京城,顧家就沒了依靠,就能任由你蹦哒了!
呸!
還有孫家呢,绯聞一出,孫尚書就派兒媳親自上門,這是什麼意思,你們不懂?

  蘇堅聽到這兒,已經開始後悔,卻擋不住蘇喆還在誅心。

  蘇喆快意的道,“那會兒還什麼都沒查清楚,真相不明的時候,孫家的态度就擺出來了,這是絕對的信任,半點不懷疑,還有江先生的幾位弟子,他們避嫌沒上門,但不代表背後沒出力,你們且等着看吧,看最後倒黴的是誰!

  “别以為你們弄死了一個柳姨娘就能萬事大吉,呸,那是做夢!
我是無能,動不了你們,可有人能動,你們為了毀了我,把顧氏拖下水,一下子樹敵那麼多,孫家那樣的世家大族都敢得罪,哈哈哈,父親,看看,這就是你寄予希望的好兒子,你費盡心思培養的繼承人,他的心眼兒,也就這麼大了,咱蘇家的将來交到他手上,你還能瞑目嗎?
哈哈哈……”

  他形容瘋癫,罵着罵着大笑起來,笑自己可悲,笑這個家荒唐,繼而又忍不住淚流滿面,語氣頹然而絕望的開始喃喃自語,“蘇家再是末流商戶,卻也憑幾代人的努力,成為大雍皇商,成為國之首富,讓人多少高看一眼,可現在呢?
這一年,蘇家鬧出多少笑話?
兄弟阋牆,家宅不甯,這是家族敗落的征兆啊,如今更好,眼看着大禍臨頭了……”

  蘇睿終于爆發,惡狠狠的瞪着他,像是要吃人一樣,“還不都是怨你?

  此刻,那番激烈的情緒發作過後,蘇喆疲憊不堪,懶得再跟他掰扯,反正,在蘇睿眼裡,都是他的錯,他就不該争,不該反抗,甚至不該出生,可他就是想活,活的有尊嚴些,又有什麼不對呢?

  他漠然的說了句,“夏蟲不可語冰”,便不再理會,隻看着蘇堅說話,語氣已然平靜下來,平靜的讓人頭皮發麻,“您這次就是搬出二皇子來,他也不會管,事情有所為有所不為,這次您的嫡長子實在太惡毒了,拿一個女子的名節說事兒,無疑逼她去死,還羞辱了許懷義,但凡是個男人就忍不了,何況,他也不是個會委曲求全的,這次,您别再抱有任何幻想,一旦處理不好,蘇家定傷筋動骨。

  到底沒忍住,他又嘲弄的補上句,“還有,您這個家主之位很可能也保不住了,蘇家家大業大,嫡支又不是隻您一位,您也僅僅是占了個長罷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蘇堅早已聽的僵住,想出聲阻攔,喉嚨裡一時發堵,竟喊不出來,臉上的血色也慢慢褪去,青白的可怕。

  “爹,爹……”

  一聲聲急切不安的呼喊,還有小厮長随驚恐的叫聲,蘇堅卡在胸腔裡的那股氣悶總算緩了過來,隻是心口的位置,以後冰冷冰冷的,再摸脊背,已是被冷汗浸透了。

  “爹,爹,您看看我,您能看得見了嗎?
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嗚嗚,不然,兒子可就沒活路了……”

  蘇堅渙散的眼神終于聚焦在了長子臉上,卻沒說話,腦子裡閃過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為家族前程,也為他自己考慮,隻能放棄這個嫡長子了。

  蘇睿并不知道自己要被父親放棄了,跪在地上,摟着他的腿,哭的跟上氣不接下氣,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父親看到他的委屈,繼而心軟心疼,再次為他收拾殘局,像以前那個樣。

  可惜了,這次,他捅破的簍子太大,蘇堅也補不上了。

  不過,他還是最後試了一下,算是垂死掙紮,給這些年的付出一個交代,于是硬着頭皮,帶着厚禮去求二皇子。

  果然二皇子不管,還臉色不悅的敲打了一番,連他帶去的厚禮都沒留下,就借口有公事要忙,讓人把他請出去了。

  蘇堅頭一回在二皇子府落的沒臉,離開時,隻覺得半輩子攢的那點顔面,都丢幹淨了,回蘇家後,就病倒了,不是因為沒臉故意裝病躲羞,是真病了,大夫一波波的來,整個院子都是熬藥的味道,但病情卻沒什麼好轉。

  蘇睿衣不解帶的在床前伺候,做足了孝子模樣。

  蘇喆懶得裝,連去問候一聲的戲碼都不唱,不過,他也沒閑着,把蘇家如今的境況半點不遮掩的告訴了族裡的族老,還寫信給老宅,請二叔蘇廷來京城商議事情,主持大局。

  蘇廷跟蘇堅是親兄弟,同為嫡子,能力也不差,如今在老宅那邊管事,比起蘇堅的固執偏心,蘇廷就顯得公道多了。

  也有族老私底下提醒蘇喆,“若你二叔得了這家主之位,可就沒你們這一支的事兒了,你再有能耐,也不能越過你的那些堂兄弟,去繼承你叔叔的位子。

  蘇喆道,“比起争那個繼承權,我更想看着蘇家能繼續輝煌下去,如此,蘇家所有的子孫都能跟着沾光受益,可若因為我那點私心,不顧大局,就在這一代垮了,死後還有什麼顔面去見列祖列宗?

  “不後悔?

  “絕不後悔!

  他是不後悔了,蘇堅卻悔的腸子都青了,躺在床上,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比他還後悔的是光祿寺卿胡元良,他後悔把好好的一嫡女嫁給個徒有虛名的蠢貨了,爛泥扶不上牆,白瞎那身份。

  但二皇子能不管,他卻躲不開,總得為親閨女打算。

  于是,他隻能去示弱說和,甚至做出一副賠罪的架勢。

  許懷義不在家,他隻能去孫家見孫尚書,孫尚書算是顧家的長輩,能做一半的主。

  但孫尚書又不是好說話的主,尤其這次欺負的還是他很看重的徒孫,這口氣,哪能輕易咽下去?

  胡元良吃了幾次閉門羹才見上,見上後伏低做小,好話說盡,被孫尚書各種擠兌,還得陪着笑臉,如此這般,也沒換來人家松口。

  胡元良也不是沒找過江墉的幾個弟子,奈何,脾氣一個比一個耿直,見了他,不待他求情,便陰陽怪氣的開啟嘲諷模式,直說他瞎了眼,找了個畜生當女婿。

  接連吃癟遭羞辱,胡元良也扛不住了,借裝病,再不管這攤子事兒。

  其實,這會兒,孫家還并未展開報複,一來是不到時候,二來,則是多少要顧着蘇喆幾分,他也是蘇家一份子,下狠手,也同樣會損及他的利益,還有二皇子,蘇家可是他的錢袋子,真不管不顧的報複,二皇子頭一個不答應。

  是蘇家自己吓破了膽子,無頭蒼蠅似得自救。

  除了蘇家,還有定遠侯府和平遠伯府孟家,也陷入了焦灼不安的困境,在韓鈞和孫家合力追查之下,抽絲剝繭,已經将最開始傳播謠言的人抓住了,果然不出意外,一個是侯府外院姓馬的管事,一個是孟家看守小門的于婆子,雖然兩人都不算主子身邊得力的,但要說不是受忍指使,那也是睜眼說瞎話。

  該懂的都懂,這倆家撇不清關系,接下來,就看這事咋處理了。

  李家和孟家等着顧歡喜的靠山替她上門讨公道,或是背後發難報複,結果,等來的卻是京兆府的衙役。

  他們公然上門抓人,半點沒給倆家留顔面,定遠侯和平遠伯聽下人彙報後,臉色當即就黑了,哪怕抓的是府上的下人,那也無疑是打他們的臉。

  其實京兆府的衙役也很頭大為難,不願趟渾水來這兩家抓人,奈何,替顧家告狀的是孫家的大管事,孫家的兒孫見了都會客氣喊一聲叔的人,他們還敢敷衍了事?

  而且大理寺卿韓大人也派了身邊人的長随過來詢問此事,那位是誰?
鐵面無私,人稱包公在世,誰還敢徇私枉法?

  甯肯得罪這兩家,也不能讓韓大人抓了把柄啊,他們京兆府尹喬大人,都嚴陣以待不敢糊弄了呢。

  還有一幫子不知道從哪兒聽到風聲跟來看熱鬧的吃瓜群衆,一個個堪稱火眼金睛,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就更沒誰蠢的去搞小動作了。

  不過,使個眼色是可以的,私底下也能提點兩句,于是定遠侯和平遠伯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嚴重性,除了震驚,還匪夷所思。

  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呢?
名節被損,就算是被人污蔑的,也該關起門來處理吧?
眼下大張旗鼓的鬧到府衙去,就差敲鑼打鼓昭告天下了,她就不覺得丢人難堪?

  圖啥?

  報複?
解氣?

  可鬧到這一步,縱然他們落不得好,她就能好了?

  就算她最後被證清白了,被京城百姓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議論,名聲也要不得了,完全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他們困惑,不解,卻擋不住顧歡喜這邊的動作,也擋不住這場吸人眼球的案子被圍觀,被傳播的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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