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然聽到這裡,不由得一陣唏噓。
趙小冬也是個命苦的。
“後來呢?
”
“成親第三天,俺那個短命的男人就走了。
”趙小冬跟那個男人并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他們隻有短短三天的夫妻緣分,還沒同過房,她到現在都是姑娘身子。
宋一然就道:“他走了,你的日子也變得不好過了吧?
”
趙小冬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咧嘴笑了,“你這孩子,看着冷心冷肺的,倒是個能看明白事的。
俺婆婆是個寡婦,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自然千難萬難。
成親第三天,喜事的熱乎氣還沒過呢,人就沒了,她能讓俺過好日子嗎?
”
“後來呢!
”
趙小冬眼神有些飄忽。
後來?
後來的話,說起來就長了。
趙小冬男人下葬以後,馬寡婦不依不饒說她克夫,一個囤子都在看她們的笑話。
趙小冬娘家來人,要把趙小冬接回去,馬寡婦卻說什麼趙小冬嫁過來了,就是他們家的人了,萬萬沒有回去的道理。
馬寡婦當時說的話,趙小冬到現在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她說俺是他們家花錢買來的,沒道理她兒子前腳一死,俺就回娘家改嫁去。
”趙小冬長歎了一聲,又道:“她還說,也不是不能放俺回去,但是得讓俺娘家把聘禮還回來。
”
宋一然心想,馬寡婦的這個要求其實也不過分,畢竟才結婚三天,兒子不在了,兒媳婦要是回了娘家,那就叫人财兩失啊!
趙小冬的情緒很低落,眼睛裡閃過一抹紮心的灰敗之色,她喃喃地道:“錢都花了,自然不可能還回來。
”
這好像跟外公沒有啥關系吧!
?
宋一然用手支着下巴,仔細的聽着,反正天也冷,沒事幹,就當聽故事了。
趙小冬絮絮叨叨的講了好多事,把她和馬寡婦之間那點被碾壓得稀碎的生活都講了一遍,最後又講到了馬寡婦的死!
“她是病死的,死之前一點征兆也沒有,突然嘴就歪了,估計是中風了。
”趙小冬道:“俺跑到外面去求人,等大夥來的時候,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俺們想借車把人送到公社的衛生所去,結果走到半路,人就咽氣了。
”
趙小冬苦笑一下,“她活着的時候吧,俺們天天吵,像一對瞪眼兒雞似的。
她突然咽了氣,俺倒覺得心裡不舒服了。
她死了以後,俺也想明白了,以後的這日子啊,俺就一個人過了……”
馬寡婦一死,傳趙小冬命硬的流言就越來越多了,還說什麼她是孤星命,把馬寡婦娘倆都克死了。
又過了幾年,便沒有人再敢提孤星命,克死人之類的話了,趙小冬也能喘口氣。
“寡婦門前事非多,俺的脾氣要是不壞一點,隻怕早就讓人欺負死了。
即便就是這樣,還有人打我的主意呢!
想着俺是個好欺負的!
那天也是懸了,多虧了你姥爺路過,救了俺一回,要不然,俺就算不死,也得死了。
”
具體事由,趙小冬說得含糊其辭,語焉不詳。
宋一然多少猜出來一些,這事兒八成不太好說,趙小冬拿自己當孩子呢,怕污了她的耳朵。
再有就是,這個想要欺負趙小冬的人,不太好惹,說以趙小冬不想再提往事。
“嬸兒,是我不好,不該問你的事。
”
趙小冬爽朗一笑,“傻孩子,都過去了,現在不挺好的嘛!
”
“好嗎?
一點也不好!
”宋一然皺了皺鼻子,嫌棄地道:“吃都吃不飽。
”
趙小冬哈哈大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這個妮,瞎說什麼大實話。
”随後她又歎氣,“就是這年頭,沒辦法啊!
”
宋一然打了一個哈欠,趙小冬就站起身來,“你歇着吧,俺回去了。
”
宋一然點了點頭,起身把趙小冬送了出去。
趙小冬站在門口道:“這院子,連堵圍牆都沒有,太偏了,不安全。
等天氣暖和的,得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圍個籬笆院子也行啊!
到時候再養條狗,俺也能放心些。
”
“好,等天氣暖和了再說吧!
嬸兒,天太冷了,你趕緊回去吧,别凍到了。
”
“行了,你也回吧!
”趙小冬把手揣在衣袖裡,往家走去。
宋一然回了屋,把門拴好,又往竈坑裡添了幾根柴火,這才掀簾子進屋,鑽到被窩裡去了。
她确實有點困,早上起來太早了,又跑到山上溜了一圈,還費勁巴拉的把賴長江收拾了,能不累嗎?
說到底,還是這副身子骨不中用,換了以前,這點工程還趕不上尋常的負重訓練呢!
宋一然閉起了眼睛,進入了夢鄉。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都要黑了,窗外呼呼作響,不知何時起了北風,看樣子,好像是要下雪了。
宋一然從被窩裡爬起來,穿上半舊的花襖子,再用打着補丁的圍巾把自己的頭包住,把手揣到袖子裡出了門。
她這副模樣,定然跟普通村婦沒有什麼兩樣,入鄉随俗,她自然不想自己太過另類。
宋一然頂着小北方在村子裡轉了一圈,就打聽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牛找回來了,找牛的人說這老牛跑到山上,結果腿卡到石頭縫裡拔不出來了,幸虧他們去山上找了,否則這牛就算找回來了,腿也廢了。
宋一然笑了笑,揣着手回了家。
李興盛必定以為她遭了毒手,回不來了。
這才把藏起來的牛給放了出來,還故意弄了一個牛腿卡到石頭縫裡的場面,把村裡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牛的身上。
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發現她不見了,等到人們發現她失蹤時,甚至有可能給她安上一個逃跑的罪名。
隻要賴長江處理得當,依照這個年代的刑~貞技術和破~案手段,隻怕就算找到了屍體,也找不出什麼線索。
到最後,案子就會變成無頭公案,隻能不了了之。
李興盛。
你三番五次害我,總不會是沒事閑的吧?
宋一然冷笑一聲,不知道你這隻老狐狸,到底想要什麼呢?